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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就这样简单的十几个字,她反反复复思索着如何回复,最后也只能聊表心意,以同样的形式发了一封贺卡给他。

  娟娟在几年前就说过,他们并不适合,如今看来连做朋友都很困难。

  普华也设想过和纪安永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但毕竟那是毫无边际的现象,她只能把这封电子邮件当做老同学间的普通问候,在连主动再给他发邮件的勇气都没有。

  与永道交往三个月,普华以女朋友的身份见了他的哥哥,参加了数次他的同宿和朋友聚会,也他租了他外宿的小公寓,除了没见过他的父母,她已名副其实成了他的女友。

  那年的元旦,他们在他的公寓里,永道堂而皇之的堵在门口,问她:“今晚不走行吗?”问过好多次,问到她无言以对,像实验室里的小老鼠四处碰壁逃窜,而他依然能气定神闲保持着风度,耐心等待着答复。

  原本的游戏,是她在逃避他在追逐,后来变成了她在犹豫,他替她拿捏决定,他是个很好的男友,从不强迫她做事情,也不会百分百顺着她的思路盲目走下去。

  “我……要回家……”她咬牙把眼里的湿气忍回去,没有说“我不愿意”。

  她其实是不太甘心的,好在永道也并不再坚持,拉她去房间看他之前完成的航模。

  高考结束后,他获奖的作品被摔了粉碎,都是因为她,所以她抱着歉疚,花了大把时间跟在他身边,他说做航模,她就拿着砂纸每一个边角细细帮他打磨,他说吃饺子,她就买了肉馅和菜回来做给他吃,他说见朋友,她就乖乖跟在身边替他们倒茶布菜听大伙聊天,他说看电影,他就装着胆子陪他看血肉模糊的恐怖片。永道说什么,普华其实都会照着做,只除了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这样的事情,她只和娟娟提过,毕竟是大学生了,娟娟看得反而比以往要开。

  “嗨,也挺正常的,你们这样的关系是迟早的事情。我说不行也不管用,你能听吗?要是我,开始就不会选他。”

  “为什么?”普华问。

  娟娟反斥了一句“你爱他吗?”

  普华答不上来。

  什么是爱,什么又不是?

  父母都说永道是极好的,他也确实好,她喜欢他,惦念他,相见他,这就是爱吗?

  那她也惦记远在加拿大的纪安永,那又算什么?

  整个大三,普华都游移徘徊在恋爱的十字路口,很难投入,无数次自问到底该怎么处理与永道的关系,如何彻底断了对纪安永的关切。

  这一切悬而未决的情绪,直到大四过半,才由永道亲自终结。

  大四那年的情人节,在长达半年的拉锯之后,普华再也扛不住永道一再的要求,终于松口答应他结束彼此半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有进一步的实质发展。这之于永道,不亚于被毫不保留的接受,自是欣喜若狂,而在普华,却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那时大四第一个学期已然结束,她放弃了考研的机会,留在面前的只有完成论文认真求职等待毕业一条路,而永道申请的几所大学纷纷拿到了复函,几番取舍,他家里坚持让他出去读两年学位。分离是在所难免的,是否继续交往就成了两个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永道几经劝说普华一同前往均告失败,元旦期间他又亲自去她家里找叶爸爸谈过两次,结果叶爸爸还是奉劝他去安心读书,让普华留下工作等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多说无益。永道所能做的只剩下保证,毕竟两地的恋爱不太悲双方家长看好。他的承诺,不像其他人保证多久打一次电话,回来看一次这样琐碎的事情,而是带着她去吃了一顿很正式的西餐,在上甜点前,郑重其事问我:“普华,回来跟我结婚吧?”

  她的愕然可想而知,却也不免有隐隐的欣慰。

  “我没开玩笑,认真的!”他一再加重语气,试着说服她,“答应吗?”

  她根本没考虑到结婚的层面,能给的答复只能是“让我想想好吗”。

  他可以从初三到大二,也可以继续等待下去,但有一件事他不准备再等了。在做出保证以外,永道向普华索要了一个同等的承诺,就是结束目前“柏拉图”的方式,彻彻底底接纳他做男朋友。

  他给了她充分考虑的时间,从肃杀的第一场冬雪一直等到春节假期。

  在内心反复煎熬挣扎了整个春节之后,普华权衡利弊做出了选择。

  她找了爸爸外出下棋时打给永道。他正和家人在近郊旅行,接到电话当晚便赶回了城里,直奔她家。

  他站在楼下院子里拨她家的号码,她站在浴室里,梳理刚刚洗好还在向下滴水的长发。

  换下的衣服堆在脚边的盆里,她又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迷茫而紧张,隐隐透出些恐惧,没有太多期待和羞涩,转身出去接电话,她沉住气,拿起听筒说的每一个字都镇定有力。

  “我到了!你下来?真想好了?”他的声音听上去透着急切。

  她沉默了很久,才又“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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