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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虽然此时方军参加工作时间已经不短了,而且通过以前的兼职和摆摊生意,他也多少有了一些积蓄,但家境的贫寒和从小养成的节约的性格,让他根本不舍得为自己多花一分钱。尤其是在上次欠了左川三万块钱以后,他为了早日还账变得更加节衣缩食。所以,当自己身边的同事都相继拥有了手机之后,年轻的方军尽管心里对他们充满了羡慕,可却总也下不了狠心去买一部。

  犹豫了半天,方军还是伸手接过了面前的小盒。在他抓住小盒的瞬间,他的手指和楚青青的手指无意间地触碰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他心里却像被电了一下。

  而楚青青在这一刻,脸上也闪过一道红晕。她迅速地撤回自己的小手,松开了盒子,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声:“祝你生日快乐。”便低头快步地走上了楼梯。

  在楚青青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方军清晰地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悠远而沉静。

  等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方军才打开了盒子。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外面的彩带,轻轻地掀开盒盖,拿出了里面那部看上去几乎还是全新的诺基亚手机……

  2001年6月14日,中国股市一个绝对值得纪念的日子。

  早上刚过九点,左川便又和丁杰打开了电脑,坐在老板桌前,等待着股市的开盘。

  过了不久,时间到了九点二十五,两市的集合竞价终于结束了。不出左川的预料,大盘仍然保持着昨天的强势,继续上攻,个股也一反最近总在回调的常态,出现了跳空高开。而他们的舜城轮胎也是一扫颓势,开盘价就比昨天高开了两三个点,定格在了

  7.68元。

  看到这个价格,左川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在这一个多月里,他每天在股市收盘之后都会对自己这种起伏不定的心态感到惭愧。他觉得自己在商场中打拼了这么多年,却仍然会为股票仅仅几毛钱,甚至几分钱的涨跌而心神不定,这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每次为此困惑后,他也都会在惭愧之余告诫自己要放稳心态,看淡股价的起伏。然而,到了第二天股市再一开盘,他却又像着了魔般地把自己的情绪和股价联系到了一起。

  看到舜城轮胎的股价在集合竞价刚刚结束,就已经达到了7.68元,左川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加速地跳动起来,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操盘手丁杰,说道:“丁杰,看来今天股指又会创新高了,但愿舜城轮胎也能多涨一些,如果能解套,咱们就出一些吧。”这些话,完全是左川此刻的肺腑之言。因为被套了一个多月以后,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而错失过几次解套的机会也确实曾让他后悔不已。

  听了他的话,丁杰脸上仍然是面无表情,只是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

  几分钟后,九点三十整,隐藏在电脑显示屏后的那个战场中,一场资本战役又和往常一样在这个时刻如期地打响了。虽然在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中国股市曾经演绎出一幕又一幕动人心魄、离奇曲折的故事,但是,这一天却无可置疑地成为了一个历史时刻,深深地烙在了万千股民的脑中。

  开盘没有几分钟,股指便在惯性下继续上冲,广大散户更是疯狂地建仓、扫货,生怕自己错过购买股票的最佳时机。很快,上证综指便又创下新高:2245.42点,这时,几乎所有的股民都在欢呼雀跃,许多交易大厅的散户们,甚至在互相击掌相庆。他们哪里意识到,一场惨烈的屠杀已经悄然开始了。

  舜城轮胎的股价在开盘后也迅速地又上涨了几分钱,达到了7.72元,但在这之后,便开始掉头向下。而几乎与此同时,股指也开始回调,个股股价也随之都出现了大幅回落。

  看了一会儿,左川点了一根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看丁杰那张冷静到近乎麻木的脸,他说:“股指刚创出新高,出现这种回调很正常。这是主力在洗盘,洗一洗这几天进去的浮筹,没关系,毕竟这几天涨得太多了。”

  丁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确实搞不清左川这到底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自我安慰。

  然而,美好的愿望并不能取代残酷的事实。事实是,股指并没有再回头向上,而是一路走低。那天早盘的盘中最高价——2245.42点,也成为那波牛市的终结点。直到五年多后的2006年年底,这个高点才被刷新。而在这五年中,这个高点也注定成为许多股民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

  下午三点,股市终于收盘了。上证综指收于2202.40,跌幅高达1.78%,而舜城轮胎则像许多个股一样,被牢牢地打在了跌停板上。

  看着自己账户中一百多万的浮亏,左川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投资就出现了超过百分之十的亏损,这是他事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呆呆在自己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手中的香烟燃烧到了尽头,长长的烟灰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才清醒过来,有气无力地说道:“丁杰,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丁杰木然地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出办公室。

  左川这才仰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屋顶的天花板,觉得有些眩晕。

  斟酌了半天,他再也忍耐不住,拿出了手机,给施卫东打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左川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不满,大声地质问对方:“施卫东,舜城轮胎今天跌停了。你不是说我肯定会解套吗,你不是说两个月就能挣百分之三十吗?现在我他妈赔了百分之十还多,你……”

  没等他说完,施卫东便用比他更高的声音接上了:“左川,你以为我不着急吗?我们手里还有好几百万股呢,不就是一个跌停吗,你至于吗?玩不起就别炒股!”

  左川一时被施卫东的反应震住了,他冷静下来一想,也确实如对方所说,尽管对方一伙在出季报前已经出了二百万股,但此时手里仍然还有二百多万股的股票,他们这时比自己要更加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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