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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政府办主任在电话中所言,在这之前,卞绍宗本来是关机了的。进盥洗室前他又开了一次机,他预先给随同来省城的几个基层部门的头头、他的司机、秘书分别打了手机,把有关的事项又叮咛了一遍,免得他们主动把电话打到盥洗室来,就在这时周筱兰从盥洗室撒娇似的的轻唤:"宝贝儿,你公事再忙,也不能带到我家来啊。"此时的周筱兰,早已把自己剥得一丝不挂,雪白的身子丰腴而细腻,在粉红色浴帘和淡绿、鹅黄光晕的映衬下,像一株出水的芙蓉。精巧的浴帽边沿,有几缕湿漉漉的乌黑的头发调皮地从耳后探出来。两只眼睛大而亮,根本不像三十八岁少妇的眼睛,闪烁着只有初婚小媳妇才有的光彩和亮泽。

  卞绍宗早已记不得是第几次和周筱兰幽会了,反正每次来省城开会、争取资金、洽谈项目、参加活动,期间别的事情可以暂时推一推,放一放,惟独和周筱兰见面是他心里暗自铁定的雷打不动的重要议程。只有和周筱兰在一起,他才能感觉到作为一个基层领导干部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是复杂而隐晦的,包容了情感、友谊、性爱、本能等等太多的内容和内涵。而这次见面,他心中多了一些更为复杂的成分,也许,这一别,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其实,连也许都不可能了,根本没有什么也许,分明是永远的分别。

  卞绍宗不可能告诉这个女人哪怕一丁点的秘密,所有的秘密大概会在他即将踏上美国国土的那一天,像原子弹一样在小小的清谷县上空爆炸,腾升而起的蘑菇云,瞬间扩散到全地区、全省乃至全国,于是,将有一条国人似曾相识的反腐新闻跃上媒体的头条:

  "清谷县县长卞绍宗外逃美国,之前已经向境外转移大量资金……"

  对老百姓来说,此类新闻早已司空见惯,耳朵里恐怕早就听出了老茧。假设新闻主角不是他卞绍宗,应该不存在什么新鲜感了。报载,近年来,国内党政机关、国有企业、金融保险领域携巨资外逃的大小官员达四千多人,涉及资金几千个亿……卞绍宗在这四千人里面,实在是九牛一毛。拔掉一根毛,牛的感觉可能是一瞬间的不经意的痉挛,但是对清谷来说,可能比唐山大地震的影响还要巨大,余波何年才能过去,恐怕只有流失的岁月最清楚。一切都已周密策划过了,妻子苟盛梅早已从美国趟好了外逃的途径和渠道,举家远走美国的条件已经成熟,特别是"爱民桥"的坍塌,他觉得远走高飞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下一步,用工作术语讲就是狠抓落实了。在这特殊的时刻,他表现得释然而又恬然,谁也料想不到卞县长几天内将来会有惊天动地的大动作。他照样在忙忙碌碌地主持着县政府常务会、全体会以及各种专题性会议,照样深入基层部门、乡镇、街道检查工作,发言和讲话照样不紧不慢,脚步照样从容沉稳,脸上的表情照样是思索中还夹杂着些许的忧患,蕴涵着一种最可宝贵的责任意识和使命意识。这是优秀的领导同志十分普遍的表情,这种表情使人容易想到他们和全县几十万老百姓的关系。

  在盥洗室里作爱是他们每次见面必不可少的首要乐章,之后在周筱兰的卧室共度云雨,才是他们整整一天或者一个夜晚的性爱主题。浴罢,周筱兰给卞绍宗套上了一件全新的睡衣,来到客厅。两人像两只被太阳晒晕晒舒服了的小猫咪,放松地斜躺在沙发上。周筱兰冲了两杯咖啡,给卞绍宗点燃的是红中华牌高档香烟,而自己抽的是摩尔。

  红中华是周筱兰特意为卞绍宗准备的,她知道卞绍宗喜欢也习惯了吸这个牌子的香烟。卞绍宗不像她丈夫冯必达,老爱吸外国香烟,外国香烟其实并不见得比中国香烟好到那里去,但是在生意场合,外国香烟也像一种身价似的,有一种别样的超俗的意味。事实上,红中华比许多外国香烟强多了,一包好几十元,牌子又硬,质量又好,口感又佳。但因了国字号,冯必达就不怎么接受。周筱兰对此当然不屑说什么。冯必达尽管位居公司总裁,但是他身上落于俗套的,何止对一支香烟的认识和理念啊!

  在卧室里,周筱兰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再一次为卞绍宗盛开。"我觉得,你这是最棒的一次!"事后,周筱兰亲吻着他的眼睛说。

  卞绍宗笑了,吻着她的眉,不说话。

  "盛梅在美国那边,她一切好吗?"

  "还好吧,她刚回国内探亲。"

  "这几天,把公事安排妥了,腾出时间,得好好陪陪她啊!"

  "好的。"卞绍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去你早先工作过的九十里铺中学看看,看看那里的山,那里的水,感受一下那里的空气和风,这个想法很强烈,很执著,那是你踏上社会的第一站,我不知道九十里铺于我有什么意义,但就是想去看看,只是担心会给你带去不便。有机会,你能带我去那里看看吗?"

  "机会?"

  "是的,没有机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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