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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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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掉在我自己的手背上,我怎么这样爱哭呢? 三年前我从忘川上跳下去的时候,万念俱灰,我只想永远地忘记这个人。我终于真的将他忘了,我只记得嫁给李承鄞之后的事情,他是那样英俊,那样温文儒雅,那样玉树临风。那时候我一心一意盼着他能够喜欢我,哪怕他能偶尔对我笑一笑,亦是好的。 现在他将我抱在怀里,说着那样痴心的话,可是这一切,全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不是顾小五,顾小五早就已经死了。” 李承鄞怔怔地瞧着我,过了好半晌才说:“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觉得疲倦极了,真的不想再说话,我将头倚靠在柱子上:“你原来那样喜欢赵良娣,为了她,天天同我吵架。可是现在却告诉我说,你是骗她的。你原来同高相来往最密切,现在却告诉我说,他大逆不道,所以满门抄斩……你原来最讨厌我,口口声声要休了我,现在你却说,你喜欢我……你这样的人……叫我如何再信你……” 李承鄞停了一停,却并没有动:“小枫,我是太子,所以有很多事情,我是不得已。” 我突然笑了笑:“是啊,一个人若是要当皇帝,免不了心硬血冷。” 当初顾剑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浑没半分放在心上,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一个人朝着帝王的权位渐行渐近,他将摒弃许多许多热忱的情感。比如我和阿渡之间的情谊,他就无法理解,因为他没有。他从来不曾将这样的信任,给予一个人。 我问:“如果有一天,我危及到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你的社稷,你会不会杀了我?” 李承鄞却避而不谈:“小枫,比皇宫更危险的地方是东宫,比当皇帝更难的是当太子……我这一路的艰辛,你并不知道……” 我打断他的话:“你会不会,有一天也杀了我?” 他凝视我的脸,终于说:“不会。” 我笑了笑,慢慢地说:“你会。” 我慢慢地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地方,名叫忘川?” 他怔怔地瞧着我。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我慢慢地转过身,一路哼唱着那支熟悉的歌谣,“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我知道,我心里的那个顾小五,是真正的死了。 李承鄞明明知道赵良娣派人用慢毒毒死绪宝林,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动声色。 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命如草芥一般。 李承鄞明明只不过利用赵良娣,可是他还能每天同她恩爱如海。 与他有过白头之约的女人,亦命如草芥一般。 李承鄞明明知道赵良娣陷害我,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动声色,仍旧看着我一步步落入险境,反倒利用这险境,引诱顾剑来,趁机将顾剑杀死。 他不会再一次跟着我跳下忘川。 我心里的那个顾小五,真的就这样死去了。 我衣不解带地守在阿渡身边,她的伤势恶化发烧的时候,我就想到顾剑,上次是顾剑救了她,这次没有了。 阿渡发烧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我也跟着病了一场。 那天本来下着暴雨,我自己端着一盆冰从廊桥上走过来,结果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一跤。 那一跤不过摔破了额头,可是到了晚上,我也发起烧来。 阿渡也在发烧,李承鄞说是阿渡将病气过给了我,要把阿渡挪出去。他说我本来才养好了病,不能再被阿渡传染上。 是谁将阿渡害成这样子? 我怒极了,拿着金错刀守着阿渡,谁都不敢上前来。 李承鄞也怒了,命人硬是将我拖开。 阿渡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我被关在内殿里头,我没力气再闹了,我要我的阿渡,可是阿渡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不吃饭,也不吃药,永娘端着药来,我拼尽了力气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我只要阿渡。这东宫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要阿渡,我要回西凉。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一直做着噩梦。我梦见阿娘,我梦见自己流了许多眼泪,我梦见阿爹,他粗糙的大手摸着我的发顶,他对我说:“孩子,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我只觉得筋疲力尽,再不能挣扎。像是一条鱼,即将窒息;又像是一朵花,就要枯萎。 李承鄞和东宫,是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我已经背负不起。 后来永娘将我轻轻地摇醒,她告诉我说:“阿渡回来了。” 阿渡真的被送回来了,仍旧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李承鄞如何会改了主意。 我摸着阿渡的手,她的手比我的手还要烫,她一直发着高烧,可是只要她在这里,我能陪着她,就好。 永娘并没有说什么,只说:“阿渡回来了,太子妃吃药吧。” 我一口气将那一大碗苦药喝完了,真是苦啊,我连压药的杏饯都没有吃。我朝永娘笑了笑,她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 我觉得甚是奇怪,问:“永娘,你怎么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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