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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我送你回去!”他忽然打横抱起我,“葛戴的身后事,不用你再操心,你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迟疑间,皇太极已将我抱出了门。

  回到房中,在他的高压政策下,我只得脱了外褂乖乖地钻进被窝。

  “辽阳……”

  “拿下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脸上带着疲倦的微笑。

  我清楚他说得虽轻描淡写,但辽阳之战必定打得惊心动魄,绝非轻而易举就能攻下的。想着他的劳顿困苦,不由得心疼。

  “葛戴她……替你生了个女儿。要不要让乳娘抱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中午父汗赐宴,我得马上赶着进宫去。”见我面有责备之色,他顿了顿,又道,“我让豪格留下,就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最后尽些孝道吧!”

  我张口欲言,然而见他脸上隐隐透出些许不耐之意,到嘴边的话终于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此时的皇太极,淡漠的态度令人不由得想起孟古姐姐亡故时努尔哈赤的薄情……

  我心里一寒,不敢再胡乱瞎想,忙闭了眼睛,窝进被褥里,闷闷地说:“嗯,我睡了,你去忙你的。”

  皇太极亲了亲我的额头,怜惜地说:“晚上回来陪你。”

  我点头,倦意侵袭而至,恍惚间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怅然叹气,沉沉睡去。

  也许当真是应了我这张乌鸦嘴,六月里,努尔哈赤视同臂膀的左翼总兵官、一等大臣额亦都突然亡故。

  努尔哈赤固然因痛失一员爱将而临奠恸哭,却总也比不上我们四贝勒府里这位钮祜禄氏侧福晋来得悲痛欲绝。

  钮祜禄氏之所以敢在府里肆意横行,一方面是仗着早年曾替皇太极生下三阿哥洛博会,虽说那孩子命薄早殇,但好歹与我和哲哲这两个无所出的人相比,已是要强出甚多;另一方面,自然还是仗着有额亦都这个军功赫赫、权倾朝野的阿玛。

  可如今额亦都猝然身故,钮祜禄氏受的打击和刺激着实不小,没过几天她便病倒,据闻病势极险。

  我忙着照顾嗷嗷待哺的小敖汉,外带那个蹦蹦跳跳、最爱调皮捣蛋的兰豁尔,根本无暇顾及东屋那边的情况,只是略略听说哲哲每日必去探视,可钮祜禄氏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

  转眼到了月底,钮祜禄氏的病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医官们唯唯诺诺的答复中,我们心里渐渐有了底。于是拖到七月初,钮祜禄氏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撒手人寰。

  丧事尽量办得低调,可是吊唁的宾客却仍是来往不断,平素清净的四贝勒府顿时变得门庭若市。我原想窝在屋里当甩手掌柜,然而眼见哲哲累得眼眶淤黑,形容憔悴,终于还是于心不忍地站了出来,帮她料理丧事。

  这头正忙乱地办着丧事,宫里却开始大摆宴席。努尔哈赤为全面夺取辽沈之地而特开庆功宴,席面摆了整整三天三夜,皇太极也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回家。

  第四天下午皇太极终于从宫里回来了,去的时候是单骑去的,回来时却跟了一辆马车,车上毫无意外地载了两名十来岁的少女。

  晚上皇太极到我房里时,我正挑灯写字。因嫌烛火不够亮,我便用剪子剪了烛花,顺手将剪子塞到他手里,“帮忙搁那边针线篓里。”

  “悠然……”

  我背转身,铺开宣纸,“替我磨墨,快点……”提笔在纸上悬空虚画,“你说我写些什么好呢?你说……”

  “悠然!”他劈手夺走我手中的笔管。

  我蹙起眉头,抬眼瞄了他一眼,他表情僵硬,神态冷峻,不经意地散发出一股凛然霸气。

  我自嘲地一笑,“那好啊,我不写了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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