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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由于下午有事儿,老段只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不过在赵军送他下楼的时候,他突然回头说了句话,让赵军大吃一惊,老段说:“对了老弟,忘告诉你了,我也离婚啦,刚办的手续。”

  “啊咋整地啊?”赵军有些不信,虽然他知道他这个老大哥人老心不老,在外面有好几个年轻貌美的相好,但老段和他老伴一直感情和睦,而且他的家庭观念很重,所以才会在赵军离婚时,持最坚决的反对意见。

  “得了吧,我这离婚可跟你不是一码事儿,”老段神神秘秘地笑着说,“我这是假离婚,知道不,我老婆去加拿大的投资移民办得差不多了,签证都下来了,过几天就带着我的全部家产去温哥华找我闺女去,等老子过几年一退休也,去那边享清福喽。”

  老段这么一说赵军登时明白了,他这是假借离婚转移财产,老段唯一的女儿早几年就送出国流学了,现在大学都快毕业了。

  “我早就跟你说,你就是不听,现在当官儿的很多都是这路子,把家里人和财产都转出去,随时都可以脱身,谁来查都不怕,就象这次的事儿似的,我可一点都不担心,去我家看,啥也也没有,就一个破房子,说我贪污受贿,可我这儿分儿比(一分钱)都没有,你说我怕谁?别说北京啊,联合国来我都不在乎,赖昌星去加拿大那么多年不也整不回来嘛,哪有几个象你这么实在地,操,这么大岁数还玩感情?不然你现在还用得着这么担惊受怕吗……”

  临走前老段半是炫耀半是埋怨的一番数落,着实把赵军刺激得够呛,呆立当场憋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天下午,赵军就找到相熟的大夫,伪造了病历和诊断,住进了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除了相关人等,赵军刻意保持了低调,谁都没告诉,也通知了医院方面帮着保密;作为一个贪官,他很担心那些狐朋狗友会像正常情况下那样前赴后继的跑到医院来送钱送礼,这要是被北京来的检查组看到可就大事不妙了。

  正如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上午,北京来的工作组就派了人过来“探访”,被医院以正当理由挡在了隔离病房之外,一切做得都毫无破绽。这边晌,“躺”在病床上的赵军可是一刻也没闲着,一直电话遥控着手下人按照事先和老段商量好的策略与北京工作组进行周旋。

  三天后,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老段突然带着啤酒和热呼呼的下酒菜赶来“探视”,进屋关门后,头一句话就是压低了嗓子难掩兴奋的说道:“兄弟!好消息来啦!”

  “咋啦?”

  “我朋友刚给我打电话,据可靠消息,小伍子的确是被关在铁岭一个地方,不过这小子也真他妈厉害,当天晚上还没来得及审问他呢,他就借由子上厕所,从三楼跳下去跑了,这小子竟然顺尿道窜啦!哈哈哈……到现在都没抓着。”

  “那……那……那那那……”这个结果却是完全出乎赵军的意料之外,他张着大嘴嘎吧了半天也没说出啥来,“那啥啊,这你还不明白啊?说明他们现在手里一点过硬的材料都没有,懂不?咱们这回可以给他们来个咬死嚼子——硬犟!反正他妈的死无对证,只要咱们能把小伍子输的钱给个合理说法,他们还查个屁啊!”

  弄明白状况的赵军激动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接过老段递过来的啤酒,一仰脖就整瓶全喝进去了……

  正所谓:

  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秋波媚。宋。陆游)

  一星期后,如愿以偿拿到伍志军贪污及挪用公款“证据”的北京工作组结束前期调查回京覆命去了,最后的处理结果也很快出台,赵军及相关责任领导都受到程度并一但都不太严重的行政纪律处分,而一直负案潜逃的伍志军依然杳无音信,下落不明。

  至此,困扰赵军多日,令其担惊受怕令其寝食难安的“小伍子事件”似乎就这么趋于平静,云开雾散了。用西洋人的说法,悬在半空的另一支靴子终于“咣噹”一声落了地。

  只是,过往赵军那坚强而又信心十足的小宇宙,却一直很难恢复如常,也说不出是何原因,仍然还有很强的不安感觉经常困扰着他。

  当真所有的靴子都落下来了吗?

  第十七章

  新年刚过没多久,在请示有关部门获得批准之后,省第二监狱作出了对在押犯刘明全提前假释的决定,而此时距离疯全减刑后的刑期还有五年。

  狱方做此安排也有些无奈,由于监狱的环境并不适合重度烧伤病人康复,加之疯全本身也从不遵从医嘱在日常生活中多加注意,因而手术后他恢复得并不好,伤口感染过一次,还出现了肝功能不全等并发症状;而医院给出的建议是到适宜烧伤恢复的地方疗养一段时间,推荐地点为长白山、五大连池等几个东北著名风景区内的几家著名疗养院,本来狱方为疯全做植皮手术和之后的恢复治疗就已经花了不少钱,搭了不少人力工夫,早有些不堪重负不胜其烦,一听说这情况立刻向上面打了报告要求将其提前假释。

  获知这意外喜讯的当天,疯全并未像其他提前释放的犯人那样情绪激动,又哭又笑,而是一个人倦缩到床里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壮观”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甚至有些冷森森的漠然,让同监那些平时就对他敬而远之的犯人们有点摸不着头脑,连几句到了嘴边的客套祝福话儿都生生憋了回去。非常人总有非常之表现,大概任谁也猜想不到,此时此刻疯全心里面竟然是怒气冲天的!那压抑了八年之久,且越积越浓烈的仇恨终于像拿掉了封咒法力瓶盖的所罗门王魔瓶般,瞬间化作魔妖轻烟,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

  隐忍了八年,重获自由的疯宝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怨恨的终极爆发,他想到了死去的哥哥,想到了自己经年所受的苦难,想到了所有至今仍喇喇淌血的伤口,而想的最多的却还是——复仇,他要报复,报复每一个与之有关的始作俑者!即使与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在身心俱魔鬼化的疯全眼里,自由之后的复仇事业才是他的全部,也只有亲眼看到仇人们付出更沉重的代价,看到他们在恐惧和哀嚎中流下猩红的鲜血,才能带给他真正的喜悦,告慰他哥哥那永远都不可能安息的在天之灵。

  那之后,管教又安排疯全给家里打电话通知家人,可拿起电话疯全犹豫了好半天还是没打,他很清楚由于他们兄弟俩的事,家里人被折腾得很惨,家产几乎都被没收,象姐姐妹妹两家人都不是道上混的,虽然在兄弟俩辉煌的时候也借了不少光,但现在穷困潦倒难免有些怨言,所以这么多年基本都没来监狱探望过他,尤其前几年听说他年迈的老母亲得了脑溢血,偏瘫卧床连话都说不出来,更让疯全觉得这家回了也是闹心还不如不回。于是,他最终把电话打给了二秃子作了些简单安排。二秃子和白脸早在几个月前就分别刑满释放,现在整天混在一起,小打小闹干些构当,还来监狱探望过疯全两次,每次都跟他大吐苦水,就盼着他早点出去,带他们兄弟过上好日子。

  是那些曾经花天酒地、横行霸道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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