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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第二个湖南佬从另外的角度也开了枪,一个坐在沙发椅上的人应声倒下……

  回澳门的路上,周横始终闷闷不乐倚在船梆一言不发;大飞速度极快、非常颠簸,而且还有很浓的柴油味,让他有晕船想呕的感觉,他瘪嘴强忍着,不“干活”时周横还算乖巧也很懂礼貌。

  那两个湖南枪手正聚在船头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白话刚才那点事儿,其中一个冲周横表示友好和赞赏的竖了下大拇指,周横假装没看见,干脆把头扭了过去,他太失望太郁闷了!

  一切都很明显了,自己被“公司”摆了一道!冒如此大的风险费心费力完成的任务竟然只是为了给别人打掩护,做诱饵!现在想来,不让他在其他更隐蔽更容易下手的地方杀窝刚肚兰,摆明了就是玩他,估计能否完成任务都已不再重要,只要能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开,留出空挡让那两个趁乱下手就可以了。而这都还不算最坏的,毕竟他周横技术好,点儿也高,硬是虎口里拔牙完成了这单任务,最让周横感到恼火的还是别的;从上到“大飞”那一刻起,他脑袋象过了电一样,刷的一激灵,想清楚了所有环节,包括之前他为何一直会感觉不安的原因,这原因就是他发觉自己违背了作为职业杀手最基本的一条——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火执仗的公开动手,换当年忠叔和宏伯的说法就是,他已经是曝了光的杀手!不但以后无法再从事这行业,甚至可能会面临许多不确定的风险和麻烦,当时一想到这个,周横突的冒了一身冷汗,心里面暗暗叫苦不迭,我咋这么糊涂呢!周横先是在心里埋怨自己,当时忠叔给过口了就该顺杆下,根本不该趟这趟浑水,继尔又想到自己年纪不小还一事无成,如果今后不干这个自己最擅长的勾当,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顿觉茫然,只是这种茫然都没持续多久,周横那多少还算有点鬼心思的脑袋就想到了更可怕的结果。“公司”该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吧?象那些香港警匪片里描述的那样,见他没有利用价值,干脆把他给杀了灭口?!这绝对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或许就让那两个湖南蕃薯佬顺路在这船上下手,自己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完事儿再把他扔海里喂鱼给他来个毁尸灭迹,回头再对张小咪如法泡制……想到这周横立刻胆战心惊起来,整个人也再次回到“非洲草原野生动物状态”,只是这回他不再是狩猎的豹子,而变成了另外一只随时会被猎杀的羚羊。他蔫吧悄的向那两个湖南佬所在的船头方向移动,坐到离他们更近的位置,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右手偷偷按到刀把之上,只待那两人有动手迹象就立刻扑上去来个先下手为强,周横很清楚,唯有近身一博,自己才有可能侥幸逃生,虽然看起来机会并不大。

  “大飞”依然在海面上咆哮着飞驰,所有的黑暗和海面上仅存的一点微弱模糊的波光跟着一起向后掠去,前路望不到尽头甚至都望不到前路,我们东大营阴险狠毒的周横,站在黑恶势力的最顶端,经历过多年血雨腥风的洗礼后,却在日渐成熟、各方面“专长”日臻完美的今天,面临分崩离析颠覆所有的境地,也面临着命运的反嗜。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伶仃洋里叹伶仃,

  周横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晚他成惶成恐乘船飞渡的海,就是那个名字听起来极不吉利,却因古代爱国将领文天详的诗句而被闻名于世的——伶仃洋,他只知道,这片黑暗看似没有尽头的海是他的沮丧之海!理想幻灭绝望之海!甚至可能是死亡之海!

  海天一色,周横的时间和空间似囫囵下锅的手擀面条,在那一刻凝固纠结,度秒如年,紧张得要死。不过最坏结果最终还是没有降临。周横只是空担心了一回,一个多小时后,“大飞”停靠在澳门一个僻静的小码头上,忠叔满面笑容的站在那里迎接他们。但周横并未因忠叔脸上明显高兴的表情而感到些许安慰,在经历了被愚弄被抛弃,再穿越那么可怕的伶仃之海,他早已觉醒,心里面对忠叔也满是怨恨和猜疑。

  那两个湖南枪手并未下船,而是拿了忠叔给的大红包并在后者趴在耳边叮嘱几句后,继续坐船上路,向珠海方向开去。周横一言不发隔了段距离的跟在忠叔后面,向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忠叔大概也看出周横不高兴来了,但也没说啥,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谨慎疏远的走着,有那么几秒钟,周横甚至盯着忠叔的后背不怀好意的看,脑海里想象着自己用刀子刺中他后心的可能情形。

  “阿亮啊,你都算几醒目隔,忠叔也不瞒住你了,直接同你明说吧。”上车后忠叔转过脸冲周横说道,“……”周横低下头去没说话,静静的等忠叔给他合理的解释。

  “这一晃你都来澳门七八年了,大家在一起合作一直很开心,到今天为止,阿叔还有我们大佬对你都非常满意,当初阿叔没看错你,你是最好最醒目的!”忠叔的语气很有些感慨,但周横并不为所动,“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的缘分也该到此为止了,明天阿叔送你回大陆。”

  “忠叔,我做错什么了吗?”周横开口问道,不自觉的声音比正常情况高出了许多,明显带着情绪。

  “你想到哪儿去了?不关你的事,你做的都非常好。”

  “那为什么你还……还……”周横本就不善于表达,一着急更说不明白了。

  “真不关你事!我们公司转行了,以后都不干这种湿活儿了,你明不明白?今晚你们做的这单就是我们最后一单!从现在起,我们要改行做别的了。”

  别的?周横听到这句话立刻懵了,虽然一入行他就被告知这行是吃青春饭的不能干一辈子,但现在突然这样告诉他,不再做了,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况且他离自己赚够钱就引退的目标还相差甚远,更有种难以割舍的焦虑,他大张着嘴嘎吧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么和你说吧,这两年咱们接的活儿越来越少,你自己都该有感觉,是不是?从99年回归到现在,整个澳门街的偏门就越来越不好捞了,陈志坚(注:据说是澳门黑社会组织大圈帮的大佬)被拉去打靶(枪毙)、蹦牙驹(注:尹国驹,据说是澳门黑社会14K的大佬,因有组织黑社会犯罪被澳门特区政府逮捕入狱)坐监,那些差佬已经开始着手查咱们,现在风声太紧太危险啦!反正这年头钱也好赚,大佬决定转行,去大陆发展……”

  “大陆有啥好发展的啊?”周横在澳门呆久了一听说要回大陆,心里还有些不情愿。

  “澳门街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前途,现在大陆比以前开放多了,机会也多,这样吧阿亮,等下我送你回去,你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带你女朋友坐船回大陆,船给你安排好了,连飞机票都帮你定好了。”

  “我去哪啊?以后还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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