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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冯刚就把姥爷放到一边,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复仇行动中了。前段时间的胜利和柴宏的退却,并没有让他就此满足,他要一直报复下去。他要连傻杰和球子这两个也算在内,直到他可以像他们欺负他那样去欺负他们。依靠暴力获得的改变更让他相信,靠这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满足他所需要的一切,包括他的仇恨,他的尊严,他的价值。这次他要同时面对他们三个,一个也别想跑。

  为此他在学校里仔细地观察了对手,还在放学后跟踪了球子和傻杰。他发现一下课,傻杰和球子就会领着一帮学校里的混子,尤其是高年级的,很嚣张地站在操场中间的一块地方,柴宏也会在,别的孩子都躲得远远的。下午放学这群人偶尔会转到旁边省机中学的门口和里面的大孩子们汇合,抽着烟聊天打闹到很晚才回家,或者吃过晚饭再出来四处窜。

  弄清楚后,冯刚在一次下课时,装作路过的样子故意走过操场的那块地方,只是距离已经靠得很近了。那天他胳膊上还带着挂了红头的黑纱,果然一走到那里,傻杰就叫住了他,“喂,瘸儿子,你家死人啦……”瘸儿子是柴宏以前给他起的外号,冯瘸子儿子的简称。

  冯刚立刻站住了,转过头来瞪着傻杰看,那时候傻杰是整个省机小学最高最壮的孩子,比省机中学很多初中生长得都高大,因为脑子笨学习不好,常被老师叫傻子所以才得名傻杰。

  “瞅什么瞅啊!是不是欠削了……”一大帮孩子呼啦围过来,柴宏也在里面。

  “我操!还瞅!”球子过来就给了冯刚一勺子,冯刚拧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转过来瞪球子,毫无惧色地说了一句:“我要杀了你!”这话刚说完,傻杰在旁边一脚就把他踹倒了,一群人上来你一拳我一脚地开始揍他。不知道谁喊了句:“主任来了,”人群“哗”地散了。教导主任把冯刚拉了起来,问他怎么回事儿,谁打你的?他一概回答不知道,主任见他只是一身土,也没受什么伤,就告诫几句让他回去上课了。

  课堂上冯刚不时回头用眼睛死盯着柴宏,柴宏则冲他做鬼脸,张着嘴不出声地骂他,嘴型显示是那句:“我操你妈。”

  下午放学后,冯刚在公共厕所里袭击了正在大便的傻杰,傻杰抬头看到冯刚站到眼前时,冯刚手里高举的菜刀正奔他脑袋砍过来,傻杰完全是下意识地往后坐倒才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却也因此顺着预制板上宽大的蹲位掉进了粪坑内。幸好当时刚掏过不久,里面屎尿并不多,才刚刚过膝,但他是在坐着时掉下去的,挣扎的过程中还是呛了一口才站起来,浑身上下也全沾满了。傻杰刚站起来往外吐秽,就又看到冯刚不知从哪里抱来块大石头,往下砸过来,虽然砸偏了,可还是让傻杰醒悟过来,冯刚是想要致他于死地。于是吓得一边高呼救命,一边蹚过粪河,从背面的掏粪口爬了上来。然后提着沉重的裤子一路鬼哭狼嚎地跑了回去。冯刚没追,很多附近路过的人也都以为是傻杰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当晚无事,傻杰没有任何反应,他妈妈也没因此找上门来。

  第二天,冯刚又分别袭击了柴宏和球子。他先是在上学的路上迎面用砖头拍了柴宏的脑袋,砖头都拍断了,柴宏满头是血地跑到了省机械厂职工医院,缝了三针。就在柴宏包扎好坐在医院里,等着打破伤风针时,又看见球子头上和身上血迹斑斑地被老师护送着也到了医院。原来冯刚在第一节下课后,在众目睽睽下抽出暗藏的菜刀砍了球子,因为球子的反抗加上冯刚疯了一样往要害部位猛砍,使之多处中刀,好在冯刚人小力轻,菜刀也并不锋利,球子才逃得一命。球子和柴宏一样,都是脑袋上缝了三针。

  由于事出有因,冯刚只是被学校记大过并通报批评,冯得才负责柴宏和球子的医药费并给每家送去了一兜水果和营养品。冯刚的名字与“恶劣事迹”通过学校的广播迅速传遍了整个省机子弟小学和一墙之隔的子弟中学。

  这之后的第二天,尽管柴宏和球子都因伤没来上学,但教导主任还是在学校门口截住了冯刚,并从他书包里搜出一把磨得锋利的短把斧子。他被罚在操场的领操台上整整站了一上午,斧子就用绳子捆了挂在他脖子上。全校师生都看见了那把斧子在阳光下闪出的寒光和冯刚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

  又过了几天,当柴宏和球子头缠绷带重新回到学校后,人们惊奇地发现:冯刚也出现在操场的那一块地方,还和他原来的仇人们有说有笑。原来这中间,柴宏代表其他两个找到冯刚希望讲和,还送给他一把漂亮的牛角折刀。冯刚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从此,无论在班级还是在整个学校范围内,沉默寡言、习惯低头溜边走的冯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光彩照人、飞扬跋扈的小混子冯刚;操场上经常可以看到他嬉笑打闹的身影,走廊和课堂上也经常回响着他那中气十足的童音。

  那年冯刚十一岁,平生第一次找到了可以接受他的玩伴,找到了友谊与信任,以及真正值得他保留的美好记忆。

  也就在操场的那块地方,他还第一次见到了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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