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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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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我感觉浑身发冷,再也不愿往深里细究。 按说我最好转身离去,象邱伟说的那样,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继续我的学生生涯。有他留给我的那笔钱,我尽可以忘掉这一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理论上非常简单,可我做不到。 曾有人说过,爱情是场瘟疫。我想我彻底明白了,却已经来不及,就算前面是悬崖,我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 至于绑架后的经过,邱伟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尽可能简单描述了那惊悚的一幕。 乌克兰黑帮的人,在那人住所附近窥测几日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将人掳走。他们从孙嘉遇手里拿到钱便准备做掉人质,开车前往郊外的海滩。那里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芦苇丛里,是杀人埋尸的绝佳之处。 但是临到动手,不知为什么孙嘉遇却后悔了,跟乌克兰黑帮的人商量,钱他不要了,但把人放了。乌克兰黑帮自然不肯答应,他们已经出手就绝不能再留活口。 双方内讧的时候,附近恰好有辆警车经过,开车的人顿时心慌意乱,失手之下车撞到树上,那人虽然手脚被缚,却趁机挣脱控制,滚下车拼命大叫:救命!杀人了! 车上的人都只受了点儿轻伤,惊惶之下四散奔逃。死里逃生的被绑架者被警察救下,所有绑架者中他只认得孙嘉遇的脸。 说到这里,邱伟一拳砸在桌上:“靠!你说这个白痴,要狠你就狠到底,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他妈的做唐僧干什么?” 我低着头不出声,同样恨他不合时宜的心软。 回去的路上,我苦苦哀求邱伟:“让我见见他。” “不行。”邱伟拒绝得极其干脆,“除非你想让他进监狱。” 他目前的处境,只能到处躲藏,躲到警方松懈,再用假护照偷渡出境。但是吃了大亏的对头,也买通了人四处寻找他,他们要的,是他的命,生死不论。 我忍不住抱紧双臂,七月的夏日已经很热了,身后却有不知什么地方吹来的冷风,令人遍体生寒。 第十章 我用软弱的低语呼唤我的爱人,但在我的意识中又聚起阴郁的幻想,我用我软弱的手在黑暗中把你寻觅。突然,在我滚烫的额头,我感觉到你的眼泪、你的亲吻和你的气息。 ——普希金《康复》 我象游魂一样恍恍惚惚晃了几天,便接到中国同学会的通知,说彭维维的父母已经拿到签证,从国内赶到奥德萨处理女儿的后事。 彭维维火化以后,同学们在学校为她办了一个小小的追思会。 会上我见到彭维维的父母。她妈妈还记得我高中时的模样,拉着我的手放声大哭,不停地问我:“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闺女,你和我们家维维最好,知道她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会走这条路呀?”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陪着她流泪。 维维的父亲脸色铁青坐在一边,一直不肯说话,后来提醒妻子:“那个玩意儿呢?拿出来让她认认。” 他这么一说,维维妈立刻停了哭泣,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个东西,放在我手心里。 我的眼神马上就直了,呆呆地盯着它,象盯着一枚定时炸弹。 玫瑰、金、银三色的戒指,做工精致而细腻,卡地亚永恒的“Love”标志。 就是这枚戒指,曾在维维的中指上驻留过很长时间,伴随她的举手投足,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阿姨,这是……” 维维妈又落下泪来:“维维去的时候,手里就紧攥着它,掰都掰不开。闺女,你好好想想,以前见过这个戒指吗?是什么人送给维维的吧?” 我情不自禁收紧手指,那个小东西就象块烙铁,滚烫地嵌进我的手心。 我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血红。维维,你临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紧紧握着它,象握紧最后一点破碎的希望? “闺女?” 忽然间我感觉再也无法忍受,扔下戒指,站起来跑了。 三天后彭维维的父母带着她的骨灰返回中国。记得当年她曾对我说过一句玩笑话,她说如果她在这里玩掉了底,让我把她的骨灰带回中国。 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之后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什么都做不成。每天就坐在公寓里,太阳的影子静悄悄地移动着位置,从东到西,我只是茫然地等着,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等待什么。 有时候看到自己的影子,都能被吓一跳,仿佛有人一直跟在身边。 “维维,是不是你?你还恨他吗?你还恨我吗?”我在阳光下伸直手臂,望着墙上的人影喃喃自语。 影子不停颤动着,却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捂着脸倒在床上,眼泪顺着手指缝往下流,沾湿了枕头,也沾湿了床单。 只有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才能振作精神有口鲜活气儿。所幸母亲的病情并无恶化,我暂时放下一颗心。 手里有限的一点钱,渐渐流失干净。我需要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再这么下去,我离精神崩溃的日子不远了。 孙嘉遇留下的那笔钱,我不想动。夜深人静之时,我反复地一笔笔描摹着他的签名。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和他仍有一线联系。 我打算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这时候邱伟却来找我。 他的脸色十分郑重:“跟我走。” 我被惊吓到,水杯几乎脱手滑落,这些日子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我抹着溅落的水渍,结结巴巴地问:“又又又出什么事?” “他要离境了,就这几天。” 我二话不说换上鞋跟他上车。 我们先在路边一个电话亭停下,我看着邱伟拨通、挂断、再拨通、再挂断,连续三次以后才提起话筒,开始压低声音说话。 电话那边就是孙嘉遇,我尽力压抑着心中疯狂的渴望,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然后我们先后换了三部不同的车,最后在一个树林边停下。邱伟把车子开进密林深处藏好,又带着我步行了几百米,才到达一个孤零零的海边别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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