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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谁有那闲功夫?”他故意冷笑,话里话外的醋意却难以掩饰,“奥德萨有多少中国人?你那点儿风流韵事,人人都知道。”

  我恼羞成怒,一时找不到台阶下,抓过靠垫拼命扑打他,“还好意思说我?请您老解释解释,队长这外号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躲一边叫:“哎哟哎哟,我可是伤号,你就忍心下这毒手?”

  我追过去压在他身上,不依不饶:“还有,第二回见面,坐你车上的那艳妞儿又是谁?”

  他终于制住我的手臂,用力摁住:“你管得忒宽,不好色的那还是男人吗?”

  我欺负他行动不便,用手指卡住他的脖子,恶狠狠说:“再看到你拈花惹草,我掐死你!”

  “死丫头,反了你了。”他在我身下喘着气笑,“说,你到底过不过来?”

  这事真有点棘手,我放开手,恢复了正经。

  其实在奥德萨的中国留学生圈里,同居也算不得大事。常年在外,又没父母管束,生活中的寂寞和压力,很容易让人生出彼此慰藉的心思。异性住在一起,很多时候也就取个相互温暖的意思,也没有谁真正想着天长地久。

  但我搬过来住,就得重新去跟彭维维解释。想起她那张不饶人的嘴,我真是害怕。

  孙嘉遇十分不解:“你自己的事儿,还得征求她同意,这算哪门子规矩?再说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你怕什么?”

  “你知道什么?”我很烦躁,“从我来乌克兰,都是她照顾我,我一直欠她的,这么做多对不起她。”

  “噢,合着我就是破坏你们友谊的罪魁祸首对吧?”

  “你以为不是?我跟你说,本——来——就——是!”

  “嘿,这种事儿有一个人单练的吗?我做初一,你也跑不了十五。”他愤愤不平地回答。

  “甭扯!你老实交待,你们俩到底为什么分手?”

  说起来还是有些心虚,以前一直藏着掖着害怕面对,如今不弄明白这件事,我睡觉都不踏实。

  “这丫头心理有点儿问题。”他抬眼瞟瞟我,“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实话实说你会不会生气?”

  我当然摇头。

  “彭维维吧,长得是好,可问题是她太知道自个儿漂亮了,总觉得男人就该对她百依百顺,把男朋友当条狗一样呼来喝去。你想啊,稍微有点自尊的正常男人,谁受得了这个?我还就不能看见这么狂的,总得有人教育教育她。”

  我无法忍受他如此直白地批评前女友,用力搡着他:“你是男人吗?你是男人吗?你的心眼儿怎么象针鼻儿?”

  “新鲜,要怎么着才是男人啊?”

  “你要是男人,就永远别说你曾经的女人坏话。再说她长那么漂亮,宠着她就是应该的。”

  “漂亮?乌克兰的漂亮妞儿我见多了。”孙嘉遇不屑地嘁一声,“我告诉你,这女人吧,你要是想靠男人养着,就该懂点事儿。钱供着你花,还得诚惶诚恐捧着你,你以为你谁呀,当自个儿是仙女呢吧?谁的钱是天下掉下来的,非得这么犯贱?”

  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这两人生就的八字不合,而且孙嘉遇的为人忒不厚道。

  但我依然试图为维维辩解:“她第一个男友太无耻了,所以她心理上才有阴影。”

  “我还有阴影呢,怎么不见你为我说话?”

  “你?”我两手叠着放嘴边做个鬼脸,“你整个就是阴暗面,扔煤堆里都不用保护色!”

  虽然我满心不愿意,可他的生活细节的确需要人照顾。只靠老钱和邱伟这两个男人是不现实的,看看厨房里那些攒了几天的脏碗碟就知道深浅了。

  瓦列里娅倒是自告奋勇,可她一要看店,二要带孩子,不可能天天都过来。我磨叽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回去和维维摊牌。

  瓦列里娅很不信任我,同孙嘉遇嘀咕:“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能照顾好你吗?”

  这姑娘还惦记着我不合时宜的那声笑,这会儿趁机报复来了。我被她伤到自尊,非常不高兴:“您看我象虐待残疾人的心理变态吗?”

  “走吧走吧,伊万还在家等你呢。”孙嘉遇看我俩之间开始滋滋冒火花,忙不迭地往外轰她,“她那么瘦,也就二两力气,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我硬着头皮回去面对彭维维。

  想象过她的愠怒,可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如此强烈。一碗汤面被她直接翻扣在桌子上,飞溅的汤汁溅了我一身。

  我慌忙跳开一步躲避。

  她瞪着我,娇美的五官因为愤怒和失望几乎挪了位置。

  “就那种混账王八蛋,说几句甜言蜜语,你屁颠儿屁颠儿就相信了,还同居!你贱不贱啊?象你这样的傻瓜,被人卖了再帮人数钱,也是活该,爹妈白养你二十年!”她连珠炮似的说出一大篇。

  我心里有歉疚,可是对她咄咄逼人的态度颇为反感。我忍气吞声地说:“维维,有些事可能是你误会了,他没你想的那么坏。”

  我不相信,一个对自闭症孩子如此耐心的人,就算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彭维维呸一口,声音虽低却清清楚楚:“狗男女。”

  “维维,”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她冷笑:“这话就嫌难听了?你挖人墙角时怎么就不觉得寒心?”

  我一下被她戳中了心窝,热血顷刻上头,脸刷地红了,但还拼命嘴硬:“你讲不讲理?你们俩已经分手,什么叫挖人墙角?”

  “赵玫!”彭维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浴室里有镜子,你去仔细照一照,看看你比别人多了什么了?凭什么你就能觉得自个儿花见花开人见人爱,金刚钻在你手里也得化绕指柔啊?人家玩了十几年,见山翻山,见水趟水,又凭什么在你这条阴沟里翻船?”

  我目瞪口呆,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来。五六年的交情了,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我算看明白了,你和他就是一丘之貉!你怎么勾搭上他的,打量我不知道?你丫还真沉得住气,居然一直在我跟前儿演戏,演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他在你眼前演那么一出,你是不是准备到死都不说啊?难怪同学说你这人特阴,我还不信,得,算我以前瞎了眼看错人!”

  我嘴皮子远没她利索,被噎得发抖,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最后我冲回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门。

  她在我身后大声嚷:“你不就靠着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吗?一个字,贱!”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又拉开房门,好容易冒出一句囫囵话:“彭维维,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你他妈的心理才有病!”一个杯子摔过来碎在我脚下,“我这屋里不养白眼狼,滚,趁早滚,别让我看着恶心!”

  我收拾东西于当夜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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