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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话音未落,就见他臊眉耷眼地出来,一路陪着小心,把那两人一直送出大门。

  我好奇地探头出去,看到门口停着两辆消防车。

  孙嘉遇回来,一屁股坐沙发上抱头哀叹,“谁他妈的这么多事儿啊?一个月两次火警,房东会把我扫地出门。”

  上一次自然是因为彭维维,可怜的邻居已经被吓得草木皆兵了。我知道闯了祸,躲在一边吃吃笑。

  他被我笑得恼羞成怒:“还笑?再笑我就把浴衣脱下来。”

  他只披着一件浴衣,浑身上下还在滴水,屁股下面一片水印。浴衣带子马马虎虎系着,看得出来,里面什么也没有。

  突然间我面红耳赤,连忙把脸转到一边,真的不敢再笑。这人说得出做得出,我相信。

  厨房里一片狼藉,到处覆盖着厚厚一层白沫。那盘酸辣白菜是不能吃了,另外一锅清炖牛肉也受了连累,只好倒掉。

  我白流了半天口水,失望至极,不停地埋怨:“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缺心眼啊?明明没火他救的什么火?”

  看我一副沮丧的模样,孙嘉遇反而笑了:“好了,你现在有事做了,打扫厨房吧。”

  他也换过衣服,和我一块儿跪在地上清理现场,两人奋战两个多小时,才把厨房收拾清爽。

  我一天没吃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不停地咕噜作响,最后的动静实在太大,连孙嘉遇都听到了。

  他背过脸闷笑一阵,夺过我手中的抹布:“甭管了,回头再说,我们出去吃饭。”

  看看表已经晚上七点,我犹豫:“明天还有课,我该回家了。”

  他不容分说,拖起我就往外走:“刚想起一地方,你肯定喜欢。快走,我也要饿疯了。”

  车轮碾在冰冻的雪地上沙沙作响,车一直往奥德萨郊外驶去。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前车灯的光柱里,看得到大片飞舞的雪花。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害怕,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忍不住问:“咱们去哪儿?”

  “拐你去卖。”他面无表情,同时伸出一只手,冰凉的手指在我脖子上摸索着。

  明知他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车子停在一座乡间别墅前。他上前按铃,大门先开了一条小缝,接着才左右洞开,应门的是一位当地装束的老妇人。

  孙嘉遇拥抱她,老太太则亲热地吻他脸颊,两人说话语速极快,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孙嘉遇回头招呼我:“赵玫,过来。”

  我慢慢走过去,他握住我的手,给老太太介绍:“妮娜,这是我的朋友。”

  老太太对我点头笑笑,带着我们往屋内走。我注意到她的半边身体是歪的,一条腿仿佛不听使唤,走起路来异常艰难,却努力保持着脊背挺直的姿势。

  我用力捏一捏孙嘉遇的手指。

  “切尔诺贝利核泄露。”他用中文轻声说。

  我张大嘴看着他。他摇摇头,示意我放松表情。

  曾在网上看到过当年的照片,印象深刻。没想到事隔十几年,还能看到那场劫难的受害者。

  进了别墅,只听得木地板在我们脚下咯吱作响,客厅内空荡荡的,仅有几间简单的家具。天花板上似乎有风掠过,屋里屋外几乎一个温度。

  老太太站住,和孙嘉遇说了几句话,我只听得懂晚餐、厨房几个单词。

  “我们去厨房,那儿比客厅暖和。”他简短地翻译。

  晚餐很简单,只有一锅浓汤,一点土豆泥,还有孙嘉遇带来的列巴和中国双汇肉肠。

  我已经饿过了劲,对着餐桌上的食物直发呆,不明白这家伙带我来这儿,到底什么意思。

  他把一片白白的东西夹我盘子里。

  我打量着,满腹狐疑,“这什么?豆腐?”

  “尝尝,尝尝就知道了,乌克兰名菜。”他特起劲地劝,我却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咬一口,味道还行,就是口感有点怪,我犹豫着再咬下一小块。

  “还好?”他笑嘻嘻地问。

  我点点头:“到底什么东西?”

  “猪肥膘。”

  “什么?”

  “盐腌的猪肥膘。”他奸计得逞,乐得前仰后合。

  我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兜底吐了个干净。打小不挑食,就一个毛病,除了绞得粉碎的饺子馅,一点儿肥油都不能沾。

  “你他妈的不是东西。”我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刨个坑埋了他才解恨。

  “啧啧,又说粗话,”他捶着我的背,还在贫,“这不你要求的嘛,猪肉白菜,咱一个都不能少。”

  “滚开!”我气得什么似的。

  “她没事吧?”镜子里出现老太太微笑的脸,“如果没事,请来书房喝杯咖啡。”

  她的俄语缓慢清晰,我总算听懂了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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