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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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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九点以后,电话铃声才渐渐消停。我回房去复习功课,维维跟进来,倒了杯伏特加坐我身边,半天没有说话。她刚从浴室出来,一头濡湿的黑亮长发,直披到腰际,铅华未施的脸上,有股罕见的稚气。 我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不禁诧异,“维维,你想说什么?” “亲爱的,”她终于说,“哪天我玩得掉了底,记得替我把骨灰带回中国。” “维维!”我震惊过度,看着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吓着你了?“她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腮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又恢复了一脸灿烂的笑靥,“赵玫,你丫真他妈的纯洁,纯洁得让人嫉妒。” 活这么大感情依然白纸一张,这点一直被她拿来嘲笑,老说我白活了二十二年。 我有点颓丧,低下头嘀咕:“这能怪我吗?我喜欢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小白花儿,”维维放下酒杯,“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说出来听听,我也帮你留意着。” 我扔开书本,侧头想了想说:“首先,他要英俊……嗯,然后,他要优秀,智商怎么也得超过一百二。” “嗯,还有呢?”维维咬着嘴唇忍笑。 “哦,他要痴情专一,弱水三千他只爱我这一瓢,整个世界放他眼前,都没有我重要……” “哎呀……”维维立刻爆笑。 “还有还有,”我一本正经再加一条,“他还要有充满磁性的性感声音,会用十五种不同语言说‘我爱你’。” 维维捶着桌子,笑得几乎说不出话,“真寒……真恶心……” 我不干了,扯着她衣袖问:“彭维维,我都交心了,你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我?”她渐渐收起笑意,低头拨弄中指上一枚戒指,沉默不语。 那是一枚三色素戒,从我来乌克兰,就看她一直形影不离地戴在手上。维维说,是卡地亚今年春季的最新款。我对这些没有研究,只觉得光秃秃的没什么特别之处,想不通为什么会卖那么高的价钱。 “这个……”我指着她的戒指,小心翼翼地问,“会是你的真命天子吗?” “他?谁知道呢?”维维把手指伸到眼前,打量着灯光下玫瑰金和铂金交织出的柔和光芒,嘴角微微挑起,笑意有点嘲讽,“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他对我真心,什么时候都不要骗我。” 我想起她的前男友,不觉恻然,言不由衷地胡乱安慰她:“你长这么漂亮,谁舍得骗你?” “哼!”她冷笑,“你不懂,这和长得漂亮不漂亮没关系,只和运气有关。男人没什么好东西,每天就会惦记着一件事。” “什么事?” 她拉长声音:“做——爱——。” 我登时石化。 维维推门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满桌的俄文课本,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万圣节的下午,彭维维带回两套女吸血鬼的衣服,除了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黑色披风,还有足能以假乱真的獠牙。 我把两颗尖利的獠牙套在牙齿上,望着镜中白森森的齿尖,忍不住哈哈大笑。 彭维维把一头漆黑的长发染成金黄,用大卷做出繁复的波浪。《夜访吸血鬼》曾是我俩的最爱,她热爱布拉德皮特,我痴迷汤姆克鲁斯。这个造型,一眼就知道是那个暗恋路易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克罗迪娅。. “你的路易斯呢?他会来接你吗?”我提着吹风机帮她做出造型。 她正在画眼线的手停下,表情忽然之间复杂起来,阴晴不定,但是她依然在微笑,“克罗迪娅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吸血鬼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他只能化尘化土。所以克罗迪娅是绝对不能有真情的。” “哎呀哎呀,把人酸得牙都倒了,您老若认煽情第二,琼奶奶也不敢认第一。”我一边笑一边嘀咕,“我还知道,西南苗寨有一种情蛊,沾上它一辈子不能动情,您要不要试试?” “这是谁家的段子?卫斯理?”她茫然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有丝阴郁,“情蛊?真有这种东西?” 我闭上嘴不再说话,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屋内只有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在空洞地回响。 临到出发的时候,她换了衣服,化妆整齐,一张标致的面孔涂得雪白,粉蓝的眼盖,鲜红的嘴唇,右眼角被我特意用蓝色的眼线笔,画了一颗心型的泪滴,并不觉诡异,只有一种浓郁的华丽。 我由衷地称赞:“真美!” 她却抓住我问,“你为什么不化妆?” 我摊开手无奈地回答,“你看看我的衣服,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甭出去丢人了。” 维维从床上掀起白床单披我身上,吃吃笑道:“那就扮贞子得了。” 我吓得倒退两步,“别别,我对贞子有心理障碍。”当年看完《午夜凶铃》,我一个多月不敢看电视,总怕看着看着电视机里爬出一什么东西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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