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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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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斗的内容越来越荒谬,形式却越来越惨无人道:婉贞的头发被剃得七零八落,伯言的眉毛也被剃掉。两个人为了不让孩子的心灵受到创伤,尽量不让他们看到自己有什么异常。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无论是从学校还是街道上,三个孩子早就知道在自己的家里发生了什么。 一天傍晚,小儿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婉贞发现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是伤,她又气愤又心疼地质问儿子是怎么回事。小儿子不肯说,只是低着头抽泣,这时,她的长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妈!我们学校的同学骂我们是狗崽子,弟弟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母亲无奈地跌坐在凳子上。 "妈……"小儿子轻轻地拉拉母亲的衣袖,"什么叫狗崽子?他们骂我,我该不该打他们?我做错了吗?" "孩子……"婉贞无言以对,只能把两个儿子搂进怀里抽泣。她现在已经无法告诉孩子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地擦干眼泪,为孩子包扎好伤口,望着两个少年稚气的脸,她用哀求的语气说:"妈妈知道你们心里委屈,但是没有办法,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骂人是错的。但是你们要答应妈妈,以后再也不要打架了,因为这样不仅仅会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好吗?" 两个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伸出小手指来跟妈妈保证。可是,生活仍然不断带给这家人剧烈的折磨,父母的憔悴经常让孩子们害怕得抱头痛哭。 每一个漆黑的夜里,婉贞躺在因疏于治疗而痛苦不堪的伯言身边,隐隐听到孩子们房间里传来的哭声,她的心就像被针刺一样痛。这个时候,她总是紧紧抓住伯言的手:"我们错了吗?如果这是一场恶梦,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可惜这不是噩梦,而是时代发展中一个无法抹杀的史实。 婉贞心痛地看着伯言一天天消瘦下去,每天如同刑罚般的批斗使这位原本眼中光彩熠熠的文人变得双眼无神,灵魂的光辉似乎正一天天从他身上减弱。 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婉贞和伯言疲惫的身躯又被红卫兵拖走了。他们被分成两组带到一个批斗大会。两个人面对面跪在台上。随后,那些红卫兵发出了一个让他们都无法接受的命令。 "互相打!打得越狠越革命!" 心力交瘁的婉贞沉痛地抬起头来,她呆呆地看着身边的几对夫妻,"啪啪"的耳光声此起彼伏;她又望望面前的伯言,他的双手无力地垂着,显然不打算执行这个残酷的命令。 "怎么回事?耳朵聋啦!"脸上闪动着愤怒的雨水的红卫兵扬着手中的宽板带向他们走来。 "伯言!"婉贞惊恐地叫了一声,情急之下一把抓起丈夫的手,向自己的脸上扇。此刻,伯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手从她手里挣脱。雨水浇得他们睁不开眼,空气仿佛已经凝滞。 "婉贞!!你在干什么?!" 丈夫声嘶力竭的吼声响彻天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这对夫妻身上,眼神中有惊讶,有愤怒,有幸灾乐祸,也有---赞许。 "我爱你。" 望着伯言的双眼,婉贞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泪水哪里是雨水。她顾不得虎视眈眈的红卫兵,用膝盖挪到丈夫面前紧紧抱住他。 "什么样的耻辱我都能忍受……但是让我伤害你,我办不到,因为……我爱你……" 伯言被强行拖走了,无论婉贞如何哭喊,都无法留下他的一丝体温。又有谁能想得到,这一别,竟然就是他们永生的离别! 后来,婉贞被扣上了"臭知识分子"的帽子,她被责令每天用铁丝在脖子上挂着一块沉重的牌子扫大街,她的皮肤被铁丝勒出了无法愈合的伤口,每天低头弯腰在街道上擎着扫把沿街清扫。很多次,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双腿夹着夹板,被捆在卡车前面的踏板上游街,心碎欲裂的她为了不伤害到孩子幼小的心灵,每次都不得不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回忆让母亲脸上又笼罩上阴云,她摸摸刚长出来的短发,将天真的女儿揽进怀里:"快了!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她回过头,招呼两个儿子上前一步,一家人并排走着,仿佛要组成一堵牢不可破的墙,以阻挡迎面而来的狂风:"我们一家人早晚会团聚的,到那时候,我们又会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 "真的吗?"几个孩子那已经被惊吓得麻木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望着这一家人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酸楚感觉。 母亲拥着孩子们走到家门口,这时,一个邻居走出来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拉住了她:"你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母亲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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