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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小车一绝尘,我就一转身。醉了,昏头昏脑进屋,洗脸漱口,躺到了床上。我沉浸在兴奋中,回忆起今天有趣的一幕幕。

  墙上的时钟响了,响声猛然敲醒我的某种潜意识。我突然觉得有件什么重要的事忘了。是什么呢?晕头转向的,总记不起。突然一拍腿,记起来了,还有彩票没买。一下又笑了。真是,自己今天有点兴奋过头吧。谁知道一定能中?不是经常信心百倍,偏偏彩球不听话,滚出几个匪夷所思的球来,让你哭笑不得?一时想放弃算了。但昨晚算了又算,万一丢了也可惜。睁眼看一下墙上,19点整,来得及。好吧,反正还有得买,就躺在床上,打陈晓霞的手机,手机关机。打家里电话,女儿小琴接了,说妈妈带小姨去医院看病了。算了,不知表妹生的病大不大,不管大小,反正这个时候叫她们去买彩,也不适宜。何况要买几百块钱,陈晓霞绝对不会干。不仅不会干,反而会骂我有神经病。就叫刘老板帮着买吧,反正钱也存在他那儿。不过,万一中了他不认账呢?想来想去,只有君雨靠得住一点。叫刘老板打好彩票,君雨去拿就行了。那也顺便叫她买几注。对了,还得告诉阿慧,万一中了,不告诉她,她有意见。

  于是,我掏出手机分别给三人打电话。

  刘老板倒是关心我,说:林老师,赚个钱不容易,这也是赌。买个200块算了吧。

  我想想也是,但又心存侥幸,说:买600块钱,不变,输了就输了。

  他说:好。

  我说:票嘛,等会小林来拿。

  他说:好,来取就是。

  我又给君雨打电话,她那边声音很大,听不清,但我听得清她说的。她说:发短信。我就发了一条短信给她:今天请打764。直选。我打了300倍。票在刘老板手里,你帮我取一下。同时,建议你也打,多少由你。她回了一条:好。

  我接着给阿慧打电话。阿慧说:真的吗?我还在外面。

  我说:这次我认了真,希望你打。

  她说:稳哥,你肯定?

  我说:神仙都难肯定。不过我打了300倍。

  哇噻!她叫道,我一定打,就在这附近找个店子。764,好!我马上去,时间快不够了。我挂了。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一阵顽强的手机铃声闹醒的。醒来之后,我看见手机在桌子上跳舞。我脑袋很沉,不想动,就让它响。它又响了三遍,我才抓起手机问:谁?明显带着火气。

  哥,是我,阿慧。

  我还没醒过来似的,说:哦,阿慧,找我有事吗?

  哥,你还不清楚啊,你中了30万。我也中了10万。

  啊?我一下就坐起来,问: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吗?

  她说:真的绝对是真的,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哩。

  睡意顿消,脑袋霎时清醒,我立即打电话给君雨。手机里传来君雨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我说:你哥。

  她说:你说清楚啊,谁啊?

  我说:苏新。

  她说:哦,哥,有事吗?

  我说:我昨天要你去刘老板那儿拿票,你拿回来了吗?

  她说:哥——昨天是我们经理生日,我玩到好晚才回来。

  我打了一个激灵,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我不是不相信刘老板,但30万啊。如果他……想到这儿,我虽然恼火君雨,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说:好好,没什么,没拿回来就没拿回来,你睡吧。我挂了电话,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回雁南。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下楼。

  支书娘子说:苏主任,你?

  我说:叫二娃骑摩托送我到县城。

  她说:有急事?

  我说:有事。

  她就叫儿子二娃立即发动摩托。我说:你快点。二娃技术好,在乡村公路上跑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县城。我在县城下了车,马上招了一辆的士,说:走,去雁南。的哥说:要200。我知道平时只要150,忍了,说:200就200,快点。

  的士跑得飞快。我坐在后面,心里想,刘老板不会吃黑吧。这人挺好的,应该不会。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心生一计,先不打电话给他,发短信,看他怎么回。我写上:刘老板,谢谢你帮我打了7、6、4直选300倍。我先保存,再发出。然后一路上,死死地盯着手机,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手机毫无反应地和我对视着。我觉得大事不妙,叫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司机说:一个夏利车,再快就会翻了。我又打电话给君雨,叫她无论如何在新城大厦那儿等我,对,帮我买个微型录音机。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说好好。

  到了,终于到了这令人揪心的雁城。君雨果然站在那等我。我下了车,把事情一说。她脸都白了,嘴上说:老刘应该不是那种人吧。我说:难说。见面三分义气,也许我找上门去,他不好意思赖账。君雨说:哥,真对不起。我说:不说这些,与你没有关系,走。

  “恭喜本站喜中30万元”。一条横幅挂在门口。我看着愣了一下,咱们先礼后兵。一进门,我就看见刘老板正在发喜糖,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脸冷下来,眼睛直视着他,说:刘老板。

  他突然见了我,身子晃了一下,脸上浮起橘皮笑,说:林……

  我说:来拿票了,麻烦你昨天帮我打了票。

  他身子后退了一下,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叫你打了300倍764,现在来拿票。

  他说:林……

  我说:少来点林,我姓苏。

  君雨说:苏哥要我昨天晚上来拿,我喝多了没来,这是他发给我的短信。

  想不到刘老板竟然说:瞎说,你打300倍也好500倍也好,你拿个票来,我认账啊。

  这时彩店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揪住他,两个耳光,打得他满嘴是血。店里的人忙来劝架,不明真相的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君雨就一个一个地向他们解释。我火气越来越大,几个人拿我不住。那姓刘的就没命地逃,我拼命地追。他妈的,他不知哪里来的腿劲,一下就从正开来的车子间逃了过去。我想过去,被车拦住了。他妈的,老子砸了你的店。

  我怒气冲冲往回走,走进店里,见东西就砸。有些人就为刘老板讲话了,说:同志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没个票,怎么说奖是你的呢?一些人跟着附和。我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砸累了,110就来了。

  我被带到了公安局,君雨跟着来了,阿慧听到这个事也来了。公安局有人认识我,不久,刘老板也被传唤来了。接着,我们单位来人了,来的是吴局。

  陶局到现在还没醒。事情很快传遍了全城。

  公安局分别作了笔录。但各人有各人的说法。

  刘老板反咬一口,说我和这两个女人关系不正当,而且今天才知道我是教育局的,姓苏,而不是姓林,我是借机报复他。我则有间接证据,一是给君雨发的短信,二是给阿慧打电话,她依照我的话现在中了10万。而刘老板则狡辩,说苏同志确实说过可能是764,但是没打,自己也是亏多了,赌一把,赌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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