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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回过神来方发现,自己一条腿已经在阳台之外了。

  我在干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这样?自杀吗?凭什么死的就是自己呢?错不在我,罪更不及我,凭什么要我放弃生命而不是那些伤我害我的人呢?

  妹妹,你可不能这样啊!爸妈年纪大了,你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吗?下来,快,下来,我叫你下来啊死人。姐姐拉着我,把我从栏杆上硬扯了下来,抱着我号啕大哭。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说,替她抹去眼泪。

  我知道你想孩子,可也不能这样啊。水儿终究会长大的,她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妈呢?等她大了自会来找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姐,放心吧,不会再有下次了。我说,语无伦次的。刚才的行为真是吓了自己一跳,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近来越来越多地想到了死,想到死后是不是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呢?

  那么我的父母呢?那么爱我疼我恨不得用自己代替我痛代替我伤心的老父老母将如何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

  树叶缤纷。

  看着镜中一夜没睡的我头发如乱草,眼皮浮肿着,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大红的睡衣映得脸色更加苍白。

  难道今生就这么下去吗?难道今生就这么完结了吗?

  我需要一个人静静,我需要好好想想。

  出来跟厨房的姐姐说想一个人走走。

  你去哪里?我陪你吧。姐姐正在弄早餐,用平底锅煎鸡蛋,她闻声回头说。

  不用陪我,我想一个人去。你放心吧,保证平安回来。

  你……真的没事吗?姐姐端了牛奶、鸡蛋、面包出来。

  我拿过自己的一份。

  那好吧,你早点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好去买。姐姐把抹了果酱的面包递给我说。

  红烧肉吧,突然想吃你做的红烧肉。我说,抬起头笑了笑。

  行,晚上烧给你吃。姐姐说,开始收拾桌子。我则回屋飞快脱下睡衣,找了一件T恤套上,原本合身的T恤此时竟大出一圈来。叹了口气,不敢再想。迅速套上牛仔裤,取了咖啡色的风衣出来,从壁橱里取了包,穿上运动鞋,对一直担忧地注视着我的姐姐笑了笑就出了门。

  从地下停车库开出白色的现代,汇入潮水般的车流里,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机械地踩着油门,跟着别人的车轮向前走,有岔路的地方,就随便选个方向。

  每一个路口,后面总会响起一片车鸣,因为我会忘记绿灯亮了。

  在催促的喇叭声里再次向前滑行,把车开得如蚂蚁在爬。

  车窗外,人流如潮车也如潮,他们都有方向有目的,独有我,在这个喧闹繁华的城市不知何地是归处。

  我去哪里?我要去哪里?哪里有我停靠的站台?

  无意识地扭开收音机,听到主持人用磁性的声音在介绍野长城,便突然想起箭扣来。

  还是在不用任何脂粉就可傲然视人的年龄去过。和超,那个打开我青春心扉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再不管这个门里的心还在火热地为他舞动的男人。当时的他意气风发牵着我娇嫩的手走在崇山峻岭之间一边说些天荒地老的情话,那时的我是幸福的,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洋溢着快乐。现在想来,那些快乐那些幸福是如此的不真实,就像十八岁的脸,粉嫩得经不起一点风雨。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柔软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却也是最致命的缺陷。痴情中的女人可以为了爱而抛弃一切,甚至生命。但那生命的代价往往换来的是对方的不屑一顾。要多少次的伤才能将女人的心锻造成钢铁?要多少次的悔才能让女人云淡风轻从容面对?不再动心没有激情的女人还算是女人吗?未老先衰往往不是容颜而是心。

  就像此时的我。空有一副好皮囊,心却如千年的尸体,要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它重新沸腾?

  在怀柔渤海镇珍珠泉村一个小商店,买了两盒酸奶和一袋饼干。正要上车,旁边突然跑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手上拿了根香蕉,叫着“妈妈,妈妈……”后面一个老奶奶跟着出来,抱了他往回走,说“妈妈上班去了,晚上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啊”。

  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下来了。

  我的水儿啊,你在何方?

  没有被修葺过的长城我们叫做野长城,是那些扛着长枪短炮打扮怪异的摄影人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拿生命当儿戏拿时间浪费着玩的驴们愿意光顾的天地。看着那残破、古朴、荒芜、不事雕琢的自然美横亘在天地之间,想像当年的金戈铁马战火硝烟,不屈的风骨都随风远去了,只有这些残败的砖石还依然屹立着,书写的是昨天的神话,纪录的是世事沧桑。

  箭扣野长城,说的是这段长城两边高,中间凹下去,就像一张拉满弓扣了箭等待发射的样子,所以得其名。

  山间小路极安静,除了鸟叫虫鸣,没有一点其他杂音。喜欢这样的世界,天地那么真实,我也那么真实。对于路,我是极熟悉的,无论什么样的路,只要陌生都会让我兴奋。走在路上,结结实实地感知大地存在。清凉的风拂在脸庞,恨不得用袋子收集了好时时享用它。

  这里的长城因为多数是在悬崖峭壁之上,气势恢弘,雄浑峻峭,特别是“牛犄角边”一段,建在刀削一般的山峰上。行走其间,真有踩在历史脊梁上的感觉。我从龙潭大坝山涧向左,就看到了箭扣。阳光下的那黑黑的脊线,起伏连绵于峭壁之上,禁不住眯起眼睛来,想像自己从那上面飞身而下不知会成为何种风景?

  扯起嘴角,算是笑了笑吧?自我解嘲式的。

  我怎能再作此想?

  沿着山石小路信步而行。说是小路,其实根本算不上路,只是野草不够长、灌木不够密实,能勉强通过而已。野菊花开得很好,并没有因为身处野地无人欣赏就少一些芬芳。随手采了一把捧于胸前,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不是花店里的那种浓香,也不是温棚里的那种甜香,是那种清清爽爽的,带了泥土味儿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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