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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有什么明天过后再说。”

  “你看,你还是有事。”

  这时已经进了小区,齐享猛地刹住车,“是啊,我有事。”他一手还放在方向盘上,冲我俯过来,“那就先安慰我一下吧,来。”

  我笑,推他,“远点儿,远点儿,好好我不问了。”

  他也笑,重新发动,路过沈家时我往里看了看,这几天天黑得早,他家的窗口看进去,却比暮色还幽深还安静。

  我进屋,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

  “妈?妈?”我喊了两声,换鞋,一边伸手去摸开关。

  “别开。”我妈这时在角落里开口,吓我一跳。

  “干什么啊您。”

  “声音小点,过来。跟你说个事。”

  我就过去了,她坐在沙发上,低声道,“你沈伯伯出事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耸耸肩,她也就没多问,继续用气声道,“你沈伯母刚才找来了。”

  “……来干吗?

  “还能干吗?找你爸说情啊,不要说你爸没有这个权利,就是有,他能这么……吗?”

  说完这句,她和我都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我问:“那我们就,这么躲着?”

  我妈叹口气,“不然呢?这么多年的邻居,当面怎么说?”‘可这也不是……”

  我话刚讲到一半,大门就被敲响了,“砰砰”,接着门铃也被一声声按响,尖利如警报,一时非常热闹。

  而我和我妈偎在沙发的两头,偎在浓重的阴影里默默无声,像电视里被人追的走投无路的两个苦主。

  门外有人说话,细细听,是沈思博耐心的劝,“妈,庄伯伯他们都不在家,您先回去,我们再商量,好吗?”

  “我明明看见小凝回来了,你打,你打她的电话看——快点打啊!”沈伯母的嗓音高起来,我妈慌张地对我使个眼色,我像美式橄榄球员一样迅猛地扑到我的包上,摸出手机,在它响之前摁了静音。

  四面不见光,我趴在那里,屏幕上上熟悉的号码,它亮了,又暗下去,又亮了,像一个人,一面无声的残喘,却拿眼光看着你。

  它终于停止,归于死寂。

  沈伯母又耽了一会儿,才在儿子的规劝下走掉。

  _我妈整个人都往后靠到沙发背上,这时坐直了,对我说,“打给小齐,让他接你回学校,你一晚上都这样,明天还考不考试了。”

  “那您呢?”

  “我,我等你爸回来,我是没有办法了。”

  我拨给齐享,“你到哪了?”

  “快到家。”他犹疑地问,“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我咳了一下,“来接我好不好?”

  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好,你等我。”

  我去房间收拾明天要用的书和资料,完了出来塞一部分进包里,“妈,我爸什么回来?”

  “谁知道。”

  “沈伯伯会怎么样。”

  “谁知道。”她顿了一顿,“如果沈思博找你,你可什么都别答应。”

  “我晓得。”我说,“走了。”

  也就是我开门,才走出去两步的当儿,有人叫一声,“小凝!”

  我真想装作没听见,但身后人并没给我这个机会,她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的书掉的一地都是。

  沈思博并不在旁边,我转过身时被她吓到,她憔悴的像被挂起来风干了一趟,眼圈沤得通红。

  “沈,沈伯……”

  “小凝。”她像个传教的狂热分子,凑过来,又急切又有点崇崇的影子,“能帮阿姨个忙吗?跟你爸说说,啊?”

  我妈已经从屋里出来,“沈家妈妈,孩子什么都不懂,别为难孩子,我们去屋里说,好吗?”

  但是沈伯母,好就像好容易逮着猎物的饿兽,她只盯着我,“你沈伯伯那么疼你,对不对?你小时候,骑自行车老也学不会,还是他教你的呢?哦,还有你更小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家里没人,还是他抱你去的医院,是不是?你哇哇哭得可伤心了,思博拿他的小人书跟人一起看,你就不哭了。是不是,你还记得吗?”

  我怎么能忘掉呢,脑袋上缠着绷带和沈思博看一本画书,我曾经以为这样的画面,没有东西可以敌得过。

  “我爸还没回来,我,我还有事……”

  “小凝别走。”她又握住我的手腕,成了个坏掉的复读机,哀声道,“跟你爸爸说说,啊?”

  “沈伯母,沈伯母。”我又不能硬拽,几乎恳求,“对不起我还有事,我还有事呢。”

  “妈!”沈思博从远处冲过来,介入我和他妈妈之间,“您怎么又?——您先放开她。”

  “不,思博,你也帮妈说啊,小凝她以前那么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的,你以前告诉过妈的,是不是?”.

  “妈,妈您不要这样,”沈思博去掰他母亲的手,“庄凝,你先走吧。”

  “……”

  这个男孩子下巴上,一圈青色。

  那是多久以前,——“沈思博,我能不能摸一下?”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含笑的声音,我指尖的麻痒。

  “快走吧。”他此刻看着我说,“算我求你。”

  我妈把我拽到沈伯母够不着的地方,轻声道,“小齐来了,你快点跟他走。”

  我看过去,齐享正反手带上车门,向我走来,又镇静又整齐,仿佛所有慌乱和颠倒,都能一瞬间在他那里得到校正。

  这个青年走近,搂了一下我的肩膀,对这一圈人笑笑,接着他看见地上的书,他把它们一本本拾起来,拍拍尘土塞回我手里,然后对我妈道

  ,“庄伯母,没事的话,我先带她走了。”

  “好的,好的。”我妈转头对沈家母子道,“进屋坐坐吧。”

  这一场闹剧来得突然,也十分紧凑,前后不到三四分钟,散场的及时,我们两家都幸免于被围观。

  我是惟一值得庆幸的事。

  其余的呢,其余的当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人之所以为他人,就是你同情也好怎么样也好,总不会为他的痛苦耽搁得太久,甚至不会影响你少吃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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