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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大概因为他年少老成,淡然内敛是常态,谁都别想让他上心的模样。也大概因为他相当优秀。

  所以我不担心伤到他,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对一个人动了心以后,同样会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拿她每句话当回事,又怕自己太拿她当回事,被她伤自尊了,也会卡在那里不知进退,她之前一直躲着他,半夜又跑来招惹,门口透着一点光,他坐在那看着她的脚步蹑声过去了,又回转来,整个人都伏在那里,不知道转什么心思。

  于是他总算被惹翻了。

  这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了的,只是不知道明白过来时,是不是已经太迟。

  我说:“哎呀你这个人有意思嘿,我梦游你也要管,你当你……”

  话到半途我听见“咔嗒”一声,那是门把手被松开的声音,它利落而且愉快地弹回原位,再接着一声钝响,门扇往后撞上墙,再回来,而齐享伸手一把捞过我。门边撞上我的胳膊,我的痛叫全被堵在半途。

  他的唇舌之间有轻淡的烟味,跟上次一模一样。

  六年之后的我得说,这是我人生当中,最刺激的吻之一,充满天时地利的戏剧意味。而当我用正面和柔软的目光来审视和回忆它时,看见的是这位先生正被六年前的我用内衣抽打。

  我要是旁观者我也觉得这一幕真是好玩儿,高大挺拔的青年,两只手固定住女孩的脑袋,她就像一颗被往后弯折的大头菜一样,发不出声音,徒留两只胳膊比划,一点布料没头没脑抽在他肩膀上,他能感觉到才怪呢。

  其实我也没有怎么察觉自己手上的动作,几乎所有的知觉都在嘴唇那里,它们被纠缠、厮磨,始终不放过,哪儿哪儿都是他的气息。我耳鸣得厉害,仿佛又回到月余前的那夜晚,一个念头逐渐自昏茫之中显山露水,那是我自主地,选择性剥离出意识的片段。

  在它给自己清晰地定了影之前,我模糊地尖叫一声,使吃奶的力气挣开齐享——这么说不确切,是齐享先松开我。

  我们互相看着,彼此压低声音,咻咻地喘气。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一看见他,潜意识里就羞愧得要命,就想躲,就张口结舌,就被害妄想症发作。

  因为,上一次是我主动的。

  那夜齐享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人事不省,他把我扶到外面,我醉眼迷离地和他挣。

  “够了没有,够了我就送你回学校。”

  “…&……%*%¥”

  他凑近了才听清楚,我说,够你个头。

  我当时的状态,是随时有可能吐在他身上,劝也没用,于是他暂且放手,随便我自己跌撞着往前,但只要离车道近一点,他就把我给拖回来。

  就这么的,我在他身边大约一米的范围内来回打转,转眼看他点一支烟,二话没说就伸手从他指间拿过去。

  我至今感谢齐享那时没说好女孩不抽烟这种废话来折磨我,他只是重新抖出一支来点燃。我被呛得咳起来,他也就象征性地拍一拍我的背。我气流渐渐平顺,仰起脸,嘴唇对他吐一缕烟。

  他看着我,拧眉笑一笑。

  老实说,彼时在酒精和绝望的困厄之下,我大致知道自己是不是成心的,女性,最纯真的女性,她也会明了,哪些动作是危险的,是有可能让道德在你身后踹上一脚,把你踹出好女孩队伍的。

  但是我那会儿,就是克制不住。我描述过的那只鸽子眼在心里不停转动,难受得要命。是个不讨厌的男人就可以。

  齐享低头注视我,大概在想,这个女孩子,她执著地要坏一坏,她这是坏给谁看?电话都打串了,该在的不在场,她白坏了。

  但也许因为我年轻,长得不难看,他还是配合了。

  ……

  我还能说什么呢。酒醒了就指责别人趁人之危,当受害者当然比较容易。我都不知道该先给自己还是齐享一个耳光。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刚才挣扎的时候把一小撮头发都扭断在他指间了。

  齐享后来告诉我,之前他还试图跟我好好交流一下,如果我不反感他,能不能试着好好相处?他想说,其实他挺喜欢我,从第一次见就印象不错。

  就是看到这撮头发他才想,算了吧,她都这样了,自己弄得像个强奸犯,有什么意思。

  5

  第二天是周日,我到中午才起床,真不想落下懒惰的话柄,但我接近凌晨才睡着。

  我面如锅底地下楼,在餐桌前坐下来,又觉得自己这样颇为不像话,站起来到厨房帮曾伯母端菜,迎面撞上齐享。我们彼此没看见一样绕过去,他把一盘糖醋鱼端上桌。

  厨房餐台旁边,曾伯母正打掉曾妹妹试图偷食的手:“小爪子拿开。”

  “哇。”我凑趣说,“很丰盛嘛。”

  “今天下午小齐就要搬走,给他饯行。”

  我反应过来,松口气的同时,有种当事人的不自然:“蛮突然的。”

  曾妹妹到底得手,舔指头,一边对我耸耸肩,意思是谁让你那么惹他,活该。

  席间曾叔叔举杯对齐享道:“小齐,你说公事,那我就不挽留了,六个字,好好干,常来玩。”

  曾妹妹鼓掌:“好,好,我爸真是民间诗人,押韵。”

  大家都笑,两个男人把酒喝干净。

  “干了?随你爸,爽快!坐坐,坐!好,开席之前——”曾叔叔筷子弄成个七上八下状,指点,“容我卖个关子,让你们三个小的猜,哪样菜是你们齐哥哥做的。”

  我们面面相觑,曾伯母开口:“哪有你这样的,总得让人尝过了再说话,来,看吃不吃得出来。”

  我认定,那一团黑炭头似的糖醋鱼就是他的杰作,夹一筷尝尝,味道还可以,有点咸,我扒口饭下去,抬眼看看他。

  我又不是感知障碍,装糊涂是一回事,但联系所有事情想一想,这个男人出于情欲也好怎么样也好,从表现来看,大致是不讨厌我的,如果可以,谈个恋爱什么的,都是最优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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