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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她会过去的。”他动动唇角,有点自嘲,“你知道,其实她根本不需要我。”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你不要这样讲话,这不像你,太……冷酷。”

  “冷酷?”他微微地苦笑,“你以为我挺开心的,伤害她?她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谢端,我对她的感情,不比你对她的少,我喜欢她,我愿意她过得特别好,比我好。但是现在呢?现在呢?这几个月我每次看到她,都要忍住不怪她,不怪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

  “不爱她,就不能一直拖着她。”他抬头注视眼前的女孩,“即使我爱的人不愿意接受我。”

  谢端低头,一滴眼泪挂在尖尖的下巴上,她抬手抹掉,抽一下鼻子。

  她当时,我猜,是感动和欣悦的——他竟然对她那么固执。无论她约沈思博出来的时候,是多么有诚意地想为我讨个公道,但其中也许另有些情绪,藏得不为人知,甚至不为她所知,不能说它们是非分的。要求谁做到彻底无私,那才是最大的非分。但是——

  没有但是。只不过每每念及那只鸽子的眼睛,滩涂似的黑压压的字母,烟,寂静的寝室以及二十岁的我,我都想对所谓宿命做一个诘问,却一次又一次,张口结舌。

  2

  上海的曾叔叔,在暑假伊始收留了我这个从陵城落荒而逃的精神难民。

  他四十多岁,是健谈爽朗的中年人,亲自过来车站接,拿过我的皮箱一路到停车场,往车后厢一扔,啪地合上:“当心夹手!”

  我一怔,他哈哈地笑了:“小庄跟老庄当年一样,深沉!”

  我勉强笑笑,我总不能跟他说,他这个老同学的女儿,是因为失恋,才跑这么几百里地来避难。

  “你爸最近怎么样?”他在车上问我。

  “挺好的。”我想想说,“就是特别忙。”

  “喝酒喝得也厉害吧?”

  “有时候。”

  “你和你妈爱管他不?”

  “管不住,再说他也是没办法。”

  “看看,你阿姨,我家那位什么时候有这个觉悟,我就阿弥陀佛了。”他转动方向盘,车驶上高架,窗外的城市陌生且无边无际,这么繁华,却是我的流放地。

  我放假前遇见卓和,后者绕着我走,我追上去叫住他。

  卓和无奈地看着我:“庄凝对不起啊,我没想到那天……”

  “他要说迟早都要说的,跟你没关系。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卓和紧张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他说是你们班的,卓和,我又不干坏事,我又不拿硫酸泼她,我就是好奇,她比我漂亮?还是优秀?还是,根本没这个人?沈思博他是不是有事瞒我?”

  你看,我到那个时侯还保持着至死不渝的浪漫念头,就像某些偶像剧那样,男主角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有的,的确有,他们在一起快半年了。”卓和慢慢地回答,“只有你不知道,你又何必知道?”

  “……”很好,庄凝,你瞧卓和都快被你的愚蠢和不识趣折磨死了,他那么为难地,惆怅地看你,他是个局外人而已。

  我颓然,心凉:“好吧,谢谢你。”

  我看着看着风景,突然想起来:“对了曾叔叔,我朋友住在闵行,离律所远吗?”

  “远,你们要是见面还不如约街上见。”

  “不是,我得住她那儿去。”

  “说什么呢?住我家。”

  “哦不了,太麻烦……”

  “麻烦什么。”曾叔叔不由分说,“我侄女到上海来让她住外边?笑话嘛。我儿子女儿都放假在家,过段时间我们另一个老同学的儿子,可能也会过来,我们老的聚不了,让你们小的聚一聚,多热闹。”

  他这么说我再客气就虚伪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客气,因为这位叔叔还在继续:“讲到我们三个,我,你爸,还有你那个齐叔叔,当年在L大,那是……”

  他啧嘴,自己的青春,那总是不可复制的,且妙处难与君说。

  我低调地嗤了一声。

  姓什么不好,姓齐。

  我还记着那天晚上的事,并且非常介意。

  在二○○二年夏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齐享说,他是很伤自尊的。

  比如说在论坛聊天室聊天,和傅辉一干人等聊得正投机,齐享上线,我噌就隐了,留傅辉在那儿纳闷地自言自语:“庄小妹?庄小妹?刚还在线,怎么■溜就不见了——哎齐你来了?”

  比如说他给我打过电话,我一概不接。

  我们后来谈论到这件事,他说,庄凝,你当时在电话里哭得打哆嗦,而且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醉了,我倒是不想费这个事,行吗?

  他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马路上,他凑过来,我们两个人,嘴里淡淡的烟草味混在一块儿。

  你就胡说,我干吗打给你,我干吗不打给我妈?

  他看看我,的确你不是打给我的。

  沈思博的号码在已接来电第一个,齐享的在已拨第一个,我那个晚上,三伏天被酒意激得全身冰凉时,对着电话说的是,沈思博,我好冷。

  我来上海一个多星期,才在盛名远扬的南京西路一间咖啡馆里,见到久违的骆婷同学。

  这场面不用赘述,故事里寻常见,沙发阳光和老音乐。骆婷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俩从重逢的喜悦中出来,彼此现在又回到各自的心事里,都懒洋洋的,她问:“怎么想到来这儿实习?”

  “乐意呗,没来过呗。”

  “那你住哪儿呢?”

  “那个叔叔家。”

  “住得下吗?”

  “两层小楼呢。”

  她嘀咕一句:“有钱人。”

  “是啊。”

  “你爸的老同学?”

  “嗯,不过要是换了我爸住洋楼开奔驰,那事情大发了,等着别人查上门吧。”

  “至于吗?”

  “公务员就这样,基层吧特没劲,好容易年纪一大把混到高层了,搞不好又犯事儿。”

  她笑笑:“对了,说到公务员,你知道齐师兄辞职了吗?”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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