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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我有幸参加了那盒录像带的“首映式”。我敢说,当它在社会新闻部内部“公映”的时候,所博取的笑声并不亚于一部无厘头搞笑电影。

  杜晓东最先出现在画面中,他对着镜头做鬼脸。然后,他突然严肃起来,他说:“我现在是个男的,一会儿……”

  他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李海涛开始给杜晓东化妆。他给杜晓东带上了假发套,他还把两个大大的线团用布缠在杜晓东的胸脯上,然后让杜晓东穿上了一件女人穿的T恤。当然,为了避免穿帮,那件T恤非常保守。但它似乎有点儿紧,杜晓东努力抻了抻胳膊才适应过来。

  接下来的活儿交给了徐智慧,她很认真地替杜晓东把胡须剃干净,然后往杜晓东脸上打了些粉底,又画了眼影,最后还抹了口红。

  当他们把活儿都干完之后,就把杜晓东推到了镜头前,然后各自躲到一旁偷笑去了。

  就这样,一个“女人”出现在画面里。说实话,根据我亲眼所见,化过妆之后的杜晓东的确很像女人,只不过,这个“女人”实在太难看了。

  然后,镜头一转来到了那家医院的门前。接着又来到了一个门诊室里。接着,柳桂玲出现在画面里——杜晓东和李海涛这对“夫妻”仍然挂了她的“专家号”。

  柳桂玲说话了。几个例行问题过后,她知道,是眼前的“女人”有问题。当然,回答问题的是李海涛。在此期间,他的“女人”一直没吭声。

  柳桂玲问:“月经正常吗?”

  杜晓东仍然没吭声。

  李海涛接过了这个问题:“正常。”

  柳桂玲瞪了李海涛一眼:“我没问你,你有月经吗?我问的是她。”

  李海涛说:“我老婆是个聋哑人,她听不见。”

  柳桂玲说:“这样啊,你早跟我说嘛。你让她把手伸出来,我先给她把把脉。”

  在李海涛的手势示意下,杜晓东把手伸了出去。

  握住杜晓东的手腕时,柳桂玲注意地看了看,又抬起头来对李海涛说:“皮肤怎么这么粗糙?在家你总让她干粗活吧?你们男同志应该对老婆好一点。”

  “是是是。”李海涛说。我仿佛看见他在镜头之外强忍住笑连连点头。

  把过脉之后,柳桂玲重复了她在面对萧原和于薇“夫妇”时所做的一切——带了多少钱?五千?那就先吃几服药……接着,她把一张写满了字的处方交给了李海涛。

  李海涛问道:“大夫,我老婆到底是什么毛病?”

  “这个……”柳桂玲说,“她可能是子宫卵巢发育不良。”

  杜晓东的脑袋“咚”的一声碰到了医生的办公桌角上,但他并没有顾得上去抚摸脑袋,而是迅速抬手捂住了嘴。他后来解释说,他差一点就绷不住了,但这一系列动作帮助了他,使他并没有笑出声来。

  柳桂玲注意到了杜晓东异常的动作,她惊讶地问李海涛:“她怎么了?”

  李海涛后来说,当时他也对这个几乎失控的场面毫无准备,幸好他灵机一动,对柳桂玲说:“可能是中午吃错了东西,来医院之前,她已经吐了好几回了。”

  “那就快去取药。”柳桂玲说,“取完药赶紧去别的医院看看吧。”

  就这样,李海涛搀扶着杜晓东逃离了这间诊室。在他们离开之前,柳桂玲还追出来叮嘱:“别忘了拿药啊。”

  在赶回报社的出租车上,杜晓东和李海涛几乎笑了一路。李海涛说,他注意到,那个出租车司机听到后排座位上的一个“女人”发出男人的笑声时,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看了好几眼杜晓东。

  “他肯定以为自己拉了一个变态男。”杜晓东说。

  顺便说一下,在这次暗访结束差不多一个月之后,还有些同事会拿这件事跟杜晓东开玩笑:“你的子宫好点了吗?”

  接下来进行的是第三步:查询柳桂玲的行医资格。萧原说,他原本就觉得那些“专家大夫”有问题,经过两次暗访,他更觉得他们面目可疑。

  于薇又一次帮了忙。她从医学院的几个老师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柳桂玲以前的确是个医生,但几年前她曾经被认定应对一起医疗事故负责而被吊销了行医执照,此后一直未能恢复。

  萧原随后又让徐智慧去卫生局查证。徐智慧证实了这个消息。她说,据了解,柳桂玲以前是西医,并不懂得中医诊疗方法,所以,她所谓的把脉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她还顺便查证了那家医院里另外几个“专家大夫”的身份,发现至少有4名所谓的医生来历可疑。

  第四步:化验那家医院开出的药丸配方。萧原说,他想看看那些昂贵的药丸到底有何神秘之处。

  要完成这个任务过程并不复杂,但它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经费。在萧原请示周自恒之后,他获得了这笔钱。接下来,他所要做的非常简单:让杜晓东恢复男人本色去医院取药,然后送去化验。

  结果令人惊讶:那个医院宣称对不孕不育症“疗效极佳”的中药,与一种保胎丸的配方出奇一致,只是它的价格比那种保胎丸高出了将近二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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