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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第二种人无所谓喜不喜欢这个行业,也无所谓"新闻理想"在现实中是否存在。他们来到报社工作,是因为这是一份可以用劳动来换成工资的工作。他们的目标是通过工作来养家糊口。他们的工作动机谈不上崇高但也谈不上不崇高。这样的人在报社里人数众多,但他们属于"沉默的大多数"。他们最习惯做的事情就是用沉默来保护自己。

  第三种人也很喜欢这个行业,但他们并不相信"新闻理想"的现实存在。他们来到报社工作,仅仅是因为他们看中了报社拥有的资源和新闻从业者手中握有的"软权力"。他们希望把这种资源和"软权力"兑换成现实的利益。或者说,他们希望凭借这份工作完成他们致富的愿望。我相信,在多数报社里,都会有这种人的存在,或多或少。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和掩饰内心的不安,他们可能会积极抢夺在报社里的"话语权"。

  我的分析结论是:对于偷自己同事的东西这样一件事情,第一种人不屑于干,第二种人不敢干,只有第三种人才可能这样干。

  第三种人是报社里的"生意人"。他们把报社当成了一个"生意场",并且有一套自己的"生意经"。

  关于杜晓东的图片失窃事件,你可以这样想象一下: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社会新闻部记者办公席的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有一个人悄悄溜了进来。他打开一台电脑,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这时候他脸上应该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他掏出了一张磁盘,把那些东西拷进了磁盘里,接着就把它们从电脑里删除了。第二天的某个时候,这个人出现在了一个四周没人的角落里。他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就出现在某个企业的老板办公室里。在他把那张磁盘交给那个老板的时候,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一笔钱……

  我当时就是这样想象的。你可能会说这太像是电影里的情节了,但我认为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在我发表过我的分析结论之后,萧原问道:"你把报社里的人分成了三种,那么,你是第几种人?"

  "我曾经是第一种人,后来变成了第二种人。"我试图开个玩笑,"现在我想变成第三种人,但没有机会。"

  萧原笑着摇摇头:"你不会变成第三种人。"

  "为什么?"我同意这个答案,但我不知道萧原为什么也能猜得到它。

  萧原沉思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对我说:"一个人每天都要回答几个问题:A、我是谁?B、我到底要干什么?C、我为什么要这样干?D、我这样干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搞不清楚自己是谁,也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如果连自己到底要干什么都搞不清楚,就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干以及那样干的后果。但是,你把自己看得很清楚,说明你很清醒,所以我断定你应该很清楚该干什么。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倒有可能变成第一种人,只是你过于消极,牢骚太盛。"

  我同意。

  萧原继续说:"你的分类方法简单粗暴,却有一定道理。你有没有发现,这三种人之间的转换也有一些规律?"

  我好奇地看着萧原,等待他的进一步解释。

  萧原把笔筒里的十几枝笔都倒在办公桌上,然后把它们分成三份:一份是钢笔,一份是圆珠笔,最后一份是铅笔。然后,他举起一枝钢笔对我说:"这是你。"

  我感到好笑。但我等待"游戏"继续。

  "你曾经是第一种人,后来变成了第二种人。"萧原把钢笔放到了那几枝圆珠笔中,接着问我,"那么,崔哲呢?"

  我也举起了一枝钢笔。"这是崔哲。"我把它放到了那几枝铅笔中,"他曾经跟我是同一种人,后来也变了。只不过比我更进一步,变成了第三种人。"

  萧原点点头:"这就说明多数人都曾经是第一种人,后来才开始改变,一部分变成了第二种人,另一部分变成了第三种人。"

  我同意。

  萧原开始提问:"你告诉我,人们为什么要改变?"

  "也许……"我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我很快找到了一个答案,"也许人们最初都是幼稚的,后来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理解"适者生存"这个道理。"

  "这个看法太消极了。你的意思是第一种人不能生存,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还会有第一种人?"萧原继续提问。

  我想了想,但我的脑子里并没有储存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摇了摇头。

  像以往一样,萧原又开始给我"上课"了。他说:"其实,每个人都想做第一种人,只是有的人一旦变了就回不了头,而有的人还可以回头。"

  我似懂非懂。

  "举个例子,卖淫女堕落到了出卖自己的肉体,但你问问她们,给她们机会去公司上班,靠劳动而不是靠肉体挣钱,干不干?"萧原自问自答,"我相信多数人还是会干的。很简单,她们也有"从良"的愿望。这就说明,每个人心里都有向善的部分,这一部分藏得很深,平常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总是会在人们行动之前发出暗示。如果一个人准备向恶,这种暗示就会使他感到不安。不同的是,有的人能够克服这种不安,有的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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