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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就是在这个时候,萧原进入了这个故事。这是一个可怕的故事,它始于一个求助电话。

  电话是那个医学院女生打来的。她叫于薇。她打来电话的目的是希望报社能够帮助她找回失踪的父亲。

  于薇是一个外地人,四年前考入本市的医学院。她说,来上大学的时候,她就与父亲约好每隔半个月通一次电话。这样的约定一直坚持到了她上大学四年级--两个月前,她在本该接到父亲电话的那一天突然失去了父亲的音讯。她曾经打电话到家里,发现无人接听。起初她并没有十分在意,她认为父亲可能很忙,以至于忘了给她打电话。直到一个月前,父亲所在的工厂给学校打来电话找到她,问她父亲去了哪里,她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妙。后来,父亲的一个工友告诉她,两个月前的一天,她的父亲曾经跟他们提起过要到学校去看望她,并且请了几天假离开,此后就再没有回来。

  这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女。于薇说,她相信父亲既然说过要来学校看她就一定会来。她认为,父亲之所以并没有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也许是因为他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但是,她并没有收获这个惊喜。她怀疑父亲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市里,但她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这使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为了寻找自己的父亲,于薇曾经在学校附近的电线杆子上张贴了许多寻人启事,但很快就被城管队员揭了下来。还有个城管队员根据寻人启事上留下的电话号码找到了她,试图对她罚款,在她告饶之下才放过了她。后来,有一个同学建议她求助于报社。她接受了这个建议,所以她打来了电话。

  我接听了这个电话,并且耐心地听完了于薇讲的这个故事。我承认,有那么一会儿,我被这对父女的故事打动了,我希望自己能够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孩找到她失踪的父亲。

  但是,实际上我所能做的,只是把这件事情写在新闻线索记录本上。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接线员,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甚至可以不把这件事情写在记录本上,只是它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一次通话的工作量,而我的工作量多少又与我的收入有关。

  "如果你希望尽快找到自己的父亲,最好去找报社广告部。"我说。这就是我要对于薇说的。我已经做好了收线的准备。我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象旗,我发现张萌正偷偷地把我的一匹马从它原来呆着的位置挪开。那是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报社允许我们在没有读者来电的时间里玩一些小游戏。

  但于薇并没有打算就此收线,她问道:"找广告部干什么?"

  "登寻人启事。"我说。

  "登寻人启事要花钱吗?"

  "当然。"

  于薇沉默了一会儿。

  我说:"我是2号接线员,谢谢你打来……"

  我的告别语还没有说完,于薇又开始提问了:"要花多少钱?"

  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根据篇幅大小而定,有可能几百元,也可能上千元。如果你想让更多人注意到你的寻人启事,最好多花一点钱。"

  于薇似乎有些为难,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报社的记者不能帮忙报道这件事吗?"

  "一般情况下,记者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

  "为什么?"

  "记者们的任务是报道新闻事件,像这样寻人的事情,他们一般都不会感兴趣,所以你最好还是去找广告部。"

  于薇的声音里开始有了哭腔:"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我想了想,但我也没能想出别的办法来,于是我对她说:"如果你真的想找到你的父亲,先去想办法借些钱吧。"

  电话那一端的于薇再次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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