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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他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心里回荡着满满的幸福感。

  只是,也许肖亦凡并不自知,他此时的幸福感受,可能仅仅只是瞬时迸发的激情,仿佛是贴在墙上有关“美好家庭”的宣传招贴画,那份感动,仅仅源于幻像。

  至于妻子是谁,是否是那个为他早起下厨的夏小雪,还是路人雌性甲乙丙丁,在这一刻,他其实并不怎么在乎。

  送走肖亦凡后的夏小雪,俨然像被放掉了气的充气娃娃,全然失去了清晨时美少女战士般的活力。

  她重新躺回床上,不睡觉,不说话,不看电视,不上网,不玩手机……

  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躺着。

  她每天要做的就是给肖亦凡做早饭,洗衣服,简单地打扫下房间,等肖亦凡回家……周而复始,然后目睹自己的肚子跟个气球一样一天天地大起来。

  即使对肖亦凡来说这是如此美好的这一天,可对于夏小雪来说,这一天跟别的日子并无不同,她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生活,面无表情地目睹时间流逝。

  她躺回床上,开始跟自己的肚子聊天,这也是她每天必然要做的事情之一。

  有几次她那些胎教的话说完了,就开始聊别的,后来就投入了,跟真的有人跟她聊天一样。最后她没刹住车,就开始讲以前自己上学的时候逃过什么傻帽老师的课,哪个同学上着课突然看老师不顺眼就把老师给打了,嘴里还顺畅地叙述着那些他们学生时代早已驾轻就熟的段子,一段接一段,就跟说相声似的。

  她太寂寞了,孤独仿佛漫天的潮水,令她在漫长的谋杀时间的过程里,感觉自己时刻都会变态。

  那几次夏小雪把自己都给吓住了,她闭嘴之后立刻拿起《格林童话》开始给自己的宝宝讲童话故事,她责怪自己给宝宝的胎教竟然如此不专业,她不想让宝宝成为一个听着抱怨出生的孩子,她要宝宝积极、阳光、活力无穷,体魄有如葫芦娃,智慧堪比海尔兄弟。

  “宝宝,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你要健康地成长,要变成一个好小孩,这样爸爸妈妈才会更加爱你。宝宝啊,你赶紧小跑着出来吧,你看妈妈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几个月如一日地活着,多不容易呀。你以后可要做一个孝顺的乖孩子喔,不然的话,妈妈今天这么辛苦会觉得好不值得哦……”

  终于,夏小雪的抱怨还是忍不住从秃噜的嘴巴里钻了出来。

  她脑袋里那根孱弱的保险丝,“啪”一声瞬间就断掉了。

  无数想法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脑海,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这样活,不在寂寞里犯贱就在寂寞里变态,无论是犯贱还是变态她都不想,女人当自强,她必须开始新的生活,自找快乐!

  她忽然意识到,等到孩子出世之后,还有更多的问题等着她。

  当初她向肖亦凡提出的关于“未来”的问题,同样也是问她自己的,她的未来,她和肖亦凡的未来,还有他们的孩子的。

  于是她从床上“咻”一下就弹起来了,那一瞬间流畅的动作仿佛功夫熊猫,让夏小雪觉得自己生机勃勃,一点都不像个孕妇。

  她拿起电话打给方芳,方芳这会儿正在钻上班的空子,望着电脑正义地放空着。

  这是方芳最爱的事情,在赚钱的时刻光明正大地闲着,这样她才可以从漫无天日的无聊中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哟,姐姐,您还记得我呢,我以为您嫁了以后就瞧不起咱们这些嫁不出去的姐妹了呢。是啊,咱们是还没嫁,也不一定能嫁出去,但是也不至于受鄙视不是?”方芳的口气听起来很雀跃,俨然心情大好,一上来就大言不惭地对着夏小雪胡说八道了一番。

  “打住打住啊,方芳,几天不见你怎么还这样子呢?好像是病得更重了,郭阳也不好好管教管教你。”

  “我们家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哪儿像你得遵从三从四德,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方芳,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帮我留意个事儿啊。”

  “哦?你说。”

  “如果有那种我在家里能做的兼职,你就帮我介绍下呗。”

  “哟,这可难为我了,我还真不知道你有什么技能,大学四年咱们好像也没学到什么防身技能啊。”方芳继续跟夏小雪开着玩笑。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好,让我想一想……啊!对了,你别说啊,我这里还真有一差不多的活儿,是个兼职的封面设计工作,以你的水平,这活儿做起来还不就跟玩儿似的,不过,钱可好像不多啊。”

  “给钱就行,钱多钱少的,我不在乎。”

  “你们家肖亦凡不是不让你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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