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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那怎么行?"罗青枫竖起风衣的领子,一边把雨伞递给了韩妈妈,"我马上把车开过来。"

  韩妈妈接过他的伞,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冲进了雨幕中,半信半疑地问韩爸爸:"他真是晓晓的男朋友?怎么从来没听晓晓说过?"

  韩爸爸瞥了一眼罗青枫离开的方向,迟疑地说:"既然是他们领导说的,那应该是真的吧。孩子没说,大概是怕你反对。"

  韩妈妈瞪了他一眼,"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我干吗反对?"

  "我怎么知道?"韩爸爸看着罗青枫开过来的车子,明知道这么远的距离他不会听到,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看人家孩子挺怕你的。"

  明明是盛夏时节,却因为剧降的气温在室内的玻璃上蔓延出一片模糊的水雾。外面还是瓢泼的大雨,哗哗的响成一片,风却已经小了许多。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受伤的第三天了。台风的风眼已经过去,生活区的火灾也被顺利地扑灭。除了后勤的李部长被烧焦了半边头发,并没有额外的伤亡。很多人已经搬回了生活区,但因为韩晓情况特殊,于是孟郊只得把办公室暂时让给她当病房。

  在风眼过去之后,平台上最初因无法撤离而蔓延开来的恐慌也很快平息了。除了韩晓,这平台上一半以上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工作人员。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他们更有经验。当最坏的情况到来时,他们总能最快地将自己武装起来。即使这只是一种虚张声势的姿态,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这姿态也足够平息那种无声无息的恐慌了。

  预期中的军舰并没有按时到来。这也许要算做一个坏消息,但这消息也只是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小规模的揣测。毕竟那是军舰啊,说不定有什么国家级的军事秘密……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是一副标准的八卦姿态,仿佛在说某某明星又离婚了一样。

  伙食比任何时候都要好,仿佛连厨师也把所有的复杂情绪--恐慌、担忧、期待……统统混合在一起,制成了新的调料,细细地汇入了全心全意制作出来的菜肴里。

  韩晓醒来后的第一餐,居然是一份盛放在玻璃碗里的水果捞,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病号饭,诸如米粥之类的东西。

  "先开开胃,"孟郊坐在一边看着她胃口大开的样子,笑眯眯地说,"厨房的郭师傅正在做瘦肉粥呢。我听说郭师傅是广州人,最会做这些南方的点心了。不过人家平时不露这一手,这可是病号饭哦,我们都没份的。"

  韩晓嘴里塞着菠萝丁,笑嘻嘻地连连点头。

  恶劣的天气让室外的工作无法展开,大部分人只能留在生活区里休整。胡同和施工方的刘工都是闲不住的人,每天都得跑到现场转几圈。后来干脆从现场把一些受损的仪表拆回来,放在控制室里慢慢地修。

  维修技术最高超的要数施工方的刘工了,但检测评估却是韩晓最拿手的。往往刘工还在琢磨到底什么部位出了问题,韩晓就已经发现了症结所在。一来二去,刘工便对韩晓跷起了大拇指,"怪不得刘东坡要派个小丫头上平台。"

  平台上男人多,像韩晓这样没有成家的单身女子,一律被称为"小丫头"。只不过以往的"小丫头"里多少有点被宠爱的味道,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轻视。而今天刘工的这一句"小丫头",却是一片纯粹的欣赏。

  韩晓抿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客气话谦虚谦虚,胡同已经得意扬扬地拍膝大笑了,"那是!这可是俺们技监科的小丫头,拉出来一个能顶好几个用的!"

  刘工也跟着笑,"等结婚了,就不能再到处跑了吧?"

  胡同也笑着打趣韩晓,"那得看小韩工的准先生让不让。实在不行了跟刘总说说,上附近的陆地项目,不耽误照顾老公的。"

  韩晓笑而不答,心里却想:结婚,那是……多遥远的事啊……

  仿佛察觉到有人正在细细地打量自己,正在玻璃墙外打电话的青年转身冲着两位长辈的方向微微一笑。他正站在酒店宽大的露台上,近处是大蓬的绿植,远处是银色的栏杆和栏杆外铅灰色的天空。

  暗色的背景,衬得身穿白色衬衫的年轻人格外养眼。

  韩妈妈拿胳膊碰了碰老伴儿,"哎,你说,这孩子长得是不是比晓晓好看?"

  "有这么比的吗?"韩爸爸哼了一声,"好看有什么用?咱是找女婿,又不是招演员。"

  "话是那么说,"韩妈妈的眼睛又瞟了过去,"长得好,还是画家--你说他到底看上晓晓什么了?"

  "什么话!"韩爸爸不乐意了,"咱们晓晓哪里不好了?再说,是不是晓晓男朋友还不一定呢!晓晓可从来没说过。"

  对这一点韩妈妈倒是不再抱有怀疑了,"他都知道晓晓吃烤鱼的时候点微辣口味的呢。"

  韩爸爸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过,当罗青枫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又变成了一派儒雅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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