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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烙之报应

  我对着空旷的大地失声地痛哭着。那树皮脸已经不见了,他在我身上残忍地烙下印记之后,就消失了。此时的我,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解开衣服,看着烙在我身上的印。

  构字。

  是一个构字,它就烙我的左胸上。很丑的一个字,我对着它怔了许久。我恨那树皮脸。我恨这个世界,我恨这个时空。我瘫坐在地上,无助地呼唤着,我不知道呼唤谁,只知道,很想死。

  一双脚站在我面前,我抬头,是粘罕。他的眼睛红肿,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旁边站着完颜亮,他的眼睛也肿肿的,好像也是哭过的样子。

  我伸手拉过小完颜亮,轻轻地抚摸他的眼睛,心里明明难过得要死,还安慰他:“迪古乃,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哭过了?告诉姐姐……”

  迪古乃的眼睛充满泪水,而我也呜咽地哭出声响来。我说不哭不哭,却怎么也止不住滑落的泪水,我弯跪在地,失声地抽噎着。

  粘罕蹲下来,替我拨开额前凌乱的发丝,他用他的手,轻轻地擦掉我的眼泪。他心痛地说:“从不见你哭得这么痛苦过,小舞,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难受……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金兀术带领着队伍陆陆续续地走过。他们押解着柔福她们,在雪地上行走。士兵的眼里满是兴奋,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想不到这,竟是去金国的唯一出路。而我,却在这路上遭受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真是够讽刺的。

  我没有看见答罕。他没有和兀术同走,虽然泪眼模糊,但我仍知道,他不在队伍里面。我问粘罕:“大殿下,三殿下呢?”

  粘罕说:“他走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为什么走?”

  粘罕沉重地回答我,轻轻地拥着我说:“小舞,你莫要伤心,我和答罕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我们赶来时,你……”

  我心头一痛,闭上眼睛。我轻轻地说:“说下去。”

  当我们赶来时,你昏迷了,且衣衫不整,你的胸口,被烙了个字。是个构字,很漂亮的一个字。答罕抱起你,帮你整理好衣裳,帮你擦拭着唇角的血,你知道的,他很喜欢你……可是,后来你在昏迷中开始胡言乱语,一直喊着“构”这个字,答罕听到,脸色马上就拉下来,他放下你愤愤地走了。他骑着黑马走了。

  粘罕说得十分痛苦,而我的心也在生疼生疼的,不知道是伤口痛,还是心脏在抽搐。我平静地问:“大殿下也这样看待小舞?”

  粘罕连连说:“不,不管你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小舞……”

  粘罕回答得不够坚定。他的神情若隐若藏,闪烁不定。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一定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甚至是一个可以随便让男人在身上烙印的女子。我深深地厌恶自己。

  突然觉得,这个构字,看起来特碍眼。我突然发疯似地喊起来:“你们都走吧!我不喜欢你们!我不喜欢你们!你们走吧!杨文,杨文,你在哪里?这里好黑,你在哪里啊?杨文,你别丢下小舞啊……小舞我会打针,我会吃药,我不会再把药藏到床底下了,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我突然挣脱粘罕的怀抱,向着雪地的一处跑去。队伍里有好几个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透过人群,柔福也在看着我。她的眼里非常平静,让人看不出半丝波澜。我伤心了,在这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阿朱幸灾乐祸的眼神。转过头去,是粘罕诡异的眼神,充满火花。我快疯了。

  雪,毫无预警地飘下来,我抬头望着纷乱的雪花,心里一阵难过。

  我在寒冷的山上,呆了一天。夜晚来临时,粘罕找到了我。我想明白了,既然来到这个时空,要么自己主宰别人,要么被别人主宰。我不知道,我一年前,是否也来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何我会徘徊在几个王子之间,还多了几个仇家。如果真有轮回的话,那一定是我前世造孽太多,以致今世无法补偿,时空转换,让我还债来了。

  粘罕的眼神已经没有先前的痛心了,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光芒,好像阴谋一样,正算着要谋杀某个人。迪古乃不在他身边。粘罕的眼神充满着狂热,野心的狂热。

  看着他的眼睛,心下暗惊,这种眼神在答罕身上见过,不,甚至是比答罕更织热的光芒,我平静地对粘罕说:“殿下我要走了,您愿意让我离开么?如果您不愿意也可以,我会待到你赶我走的时候。但我不保证我一定会安分守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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