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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从公司出来,我内心的预感更加不好,心凉到极点。我很明显遇到了最不走运的一个职业新开始,形势错综复杂,我感受到了明显的敌意。 

  我给安迪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他从没有这样担心过我。他说他知道美国公司的风格,这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开始。他问我:"你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我说:"没有。"

  他说:"宝贝,你总是可以找到一份新工作的。"

  我给猎头打了电话,和她讨论这个形势。她说她很抱歉,她是最后知道公司变动的人,如果早点知道,她会劝我放弃在这个时机加入公司。但是她建议我如期报到,也可以趁工作压力不是那么大、直接老板不在的时候悄悄观察并接触团队,熟悉新的环境。我赞同她的意见。

  我打电话给公司,那个老女人没有接听我的电话。于是我直接打电话给我的秘书和HR经理,说我下周一就开始上班。

  晚上,在嘉里中心的露天花园,酒会非常成功。这个圈子里我有很多铁杆支持者,在我需要的时候几乎是一呼百应,他们给了我很多荣光。有时我会觉得愧对这些荣誉,我知道自己很懒,骨子里很被动,真的没做什么。他们说我是这个圈子里的一面旗帜,可是我知道我不是。我能够在很短的时候内完成一件很漂亮的事情,是因为我身边有各个圈子的很多面旗帜在支持我,他们都和我肝胆相照,惺惺相惜。我的朋友里有很多都是各大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只要是我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来捧场,从不爽约。见到他们,我总是很感动的。很多人喜欢我的演讲,每次我演讲,听众总是爆发出很多笑声,然后纷纷要我把讲稿传给他们。朋友拥抱我说,我们永远是你的fans。我说,我也是你们的fans。

  安迪破天荒地说要来我的酒会看看。我非常不好意思,虽然隐隐也会希望在我漂亮风光的时候他看见我的样子,但是他如果看着我,我一定会紧张。因为在他面前我一贯是比较笨比较胆小也比较懒散的样子,在那样的场合,他看见我另一副模样一定会吃惊,。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来,我也没问他为什么没来。曲终人散的时候,一个人从酒店走出来,到底觉得有些寂寞。

  接下来的两天,我飞快地处理了有史以来最多的私人琐事。我把自己在郊区买的一套房子卖了,搬到了市中心的一栋涉外公寓里。那套房子太大、太远,让我感觉孤单。我非常八卦,偶尔看见过一个有关风水的话题,说:屋大,人少,孤,就马上不愿意在那里继续住了,赶紧签约、搬家、安顿,在两天内完成这些。在这之前,国内的房屋买卖代理一直在帮我打理,但是一直到我度假回来,才可以真的签约。所有那些事情我都是一人承担的。

  在犹豫要不要卖房、要不要搬家的时候,我问过安迪,他简单干脆地说:"Just do it."除了不管饱的精神安慰,他什么都帮不上。有时我不禁埋怨,要你到底有什么用?

  新公司报到的那天,我的状态并不好。一是因为那几天太忙,压力太大;二是因为长途劳顿回来,还没有很好地休整。我开始有点后悔留给自己的假期太少了。

  新工作开始迅速地占领我的时间,且分量越来越大,有时忙完工作和安迪会面,已是凌晨两三点,两个人都心力交瘁。

  我们的进展缓慢得令人窒息,但每一次回头看看,都觉得比以前要好多了。他对我越来越温柔,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可是每一次闹僵时候我都觉得重新跌入谷底,很绝望。

  但是再次看见他,我又会很开心,所有的怨愤失落都化为乌有。很多次尝试着放弃这份没着落的感情,可没有一次成功。有一次我提出分手,憋了很多天不再理他,但当他忽然来短信问我在干什么时,我就难过得不行,忍不住说我想你。

  他说:"我是不是就是你身上的一块癣,根治不得,不时发作,奇痒?"

  我承认:"是。"

  我已经放弃了分手的想法,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分手,也没有说过我们的将来。他就是那样,想我的时候,不管我们当时是什么状态,他都会霸道地说你过来,我想见你,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便心里一软,所有的怨恨全消,又和他在一起了。我们没有真的为什么事情生过气,也没有为什么事情一定要纠缠不清,彼此有一种默契,就是抵挡不住要在一起,甚至不必说明理由。

  有时候他又冷漠阴郁得不行,说话也很伤人。我无奈地说,我们都尝试过很多次要分开,可还是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在我们还能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相待、不再折腾呢?等到我们彼此厌倦了,什么多余的话都不必说了。

  有时候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命中注定就这样扎根在自己的生活中,放弃不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做爱,还是互相搂着看电视,甚至仅仅是看着疲倦的他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我都觉得很幸福。爱上一个人是毫无理智的,我觉得我为他忍受了很多。以前我完全不可能接受他那样的男人--风流潇洒,周围美女成群,应酬不断,夜夜晚归,可是现在他就这样横亘在我的生活中。以至我的朋友每次和我聊天都惊讶地说,你们俩还在一起啊。

  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竟然都不知道他的中文是很好的,口语打字都很流利,因为我们一直是用英文的。那天开玩笑时我用汉语给他发了"讨厌"两个字。他回复我:"你觉得我很讨厌吗?"吓了我一跳,我问是不是他的秘书在帮他输入中文,他居然说他在中国读过一个中文硕士。

  而他也不知道我开的车是什么牌子的。那天一起下楼,我说:"我捎你去办公室吧。"他很开心,指着一辆黑色的车,"这是你的?"我说:"我的是旁边那辆深蓝色的。"他解嘲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开黑色奔驰的。"我也解嘲:"今天星期几啊?奔驰是我周三才开的车。周五我一般都比较低调,开这辆。"

  我自己组织的酒会和沙龙,他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只有一次参加我朋友的生日聚会,我的好朋友们纷纷惊喜地和他打招呼:"原来你就是安迪啊!"他从来没有露过面,听到这话差点被吓跑,问我:"为什么你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的名字?"我很尴尬,我不是个有很多风流故事的人,对每一个和我约会的男人我的好朋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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