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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尽管顾有才和陶大伟在一起时总喜欢互相嘲弄,但是,两个人毕竟是多年的好朋友。一遇到为难的事情,首先会想到找对方帮忙。陶大伟撂下电话,就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在这个非常时刻,他太需要人民警察了。

  北京有一位诗人,姓沈,名字我忘了。2006年,他出了一本书,让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和扫黄打非办公室忙了大半年。他的书里有很多诗,都很特别,有一首诗的生命力相当顽强,只记得其中一句非常有意思:你说我大慈大悲,其实我心藏大恶。

  关于陶大伟同志的评价,有很多种版本,喜忧参半。前女友高潞潞对他的评价最具有代表性,说他面如桃花心似大锤。按照高潞潞的逻辑,这种既花心好色又铁石心肠的男人最不是东西,如果她有生杀大权的话,一定逮到一个枪毙一个,逮到一筐枪毙一筐。

  对于有些女人恨自己,陶大伟显得无可奈何。他的人生字典有三百多页,爱情在倒数第六页,友情和金钱在第一页。陶大伟对人生看得很透彻,他觉得人活着没必要太执著,高兴就好。再怎么扑腾,也就几十年的寿命,及时行乐才是人间正道。在这种小资产阶级人生观的指引下,陶大伟活得非常快活,即使穷的时候也快活,穷快活!

  陶大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但是他心里的鬼点子太多了,稍不留神就冒出一个来。那天晚上,他的家被小偷翻了个底朝天,损失相当惨重。换作别人,早就急得火上房了,可他却没太着急,迈着四方步到了楼下的工商银行,先将存折和银行卡办理了挂失。在楼道里,他遇见了接到报警后出勤的警察同志。头一回报警,陶大伟也没什么经验,以为三句两句话把事情说完就等待警察抓小偷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他的想象,警察把他带回辖区派出所,非常认真地做了笔录,这下可好,等他口干舌燥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自始至终,他没有和警察提到青铜大碗的事儿,对自己和汤美兰翻云覆雨的事情更是只字未提。做笔录的小警察是个女的,和陶大伟在游泳馆练游泳认识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陶大伟的眼睛老在人家丰满的胸脯上乱转,把人家看得满脸羞红,几乎拍案而起。后来,笔录做完了,他还想继续和小警察套近乎,被人家连推带拽地驱逐了出来。在门口,陶大伟满怀憧憬地问小警察,什么时候能破案啊?我明天还来汇报情况。小警察被他的黏糊劲气得波涛汹涌,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别没话找话,回家等消息吧。陶大伟看出小警察对自己有点意思,继续嬉皮笑脸地说,人民警察爱人民啊,你说话的口气太硬了,太不利于团结了。小警察扑哧一下乐了,说陶大伟你最好老实点,这里是派出所,你给我收敛点。你再胡说八道的,我这就把你铐起来!

  陶大伟说不敢不敢,我这就走,警察同志请留步,不用送了。小警察说,赶紧走吧,送你个大头鬼!

  真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小警察说话这么粗鲁!陶大伟没再继续啰唆,赶紧溜之大吉。看得出来,小警察对他有那么一点好感,可是人家派出所里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陶大伟看见了一直在等他出来的顾有才。顾有才说,走吧,兄弟,我陪你喝点小酒压压惊。

  那天两人喝完酒,都有些醉意,顾有才开车把陶大伟送回了家。临分手时,顾有才塞给他一摞钱,说你先花着,不够就和大哥说。站在皎洁的月光下,陶大伟彻底被顾有才感动了。他拉着顾有才的手,满嘴酒气地说:老顾,你太够哥们了,等我有朝一日发达了,给你买台车!

  回到家里,陶大伟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价值连城的大铜碗丢了,他如何向沈伶交代呢?

  他靠在床头吸了三四支香烟,越想越郁闷,脑袋里像装了一团糨糊。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呢?他顾不得穿上拖鞋,光着脚丫子跑到客厅,从沙发上抄起了尖叫不止的手机。

  "喂,哪位?"

  手机里没有动静,对方不说话。

  "喂,说话啊。谁啊?" 陶大伟问道。

  电话里只有微弱的喘气声,对方还是没有说话。

  "谁啊?你他妈的有病啊?" 陶大伟急了。

  "陶大伟,你才有病呢!几天没见,你还长脾气了呢?嘻嘻。"手机里传来一阵温柔的笑声。

  陶大伟听出来是谁了。他忍住气,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呢……"

  "最近没看见你,你跑哪儿去了?"女人问。

  "我一直在地球上,没去火星。呵呵。" 尽管陶大伟心烦意乱的,可是他和女人说话时仍然油腔滑调。

  "陶大伟,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贫。对了,下周有时间吗?陪我回老家看看,我妈总想看看未来的女婿,你扮演一下我的男朋友。"女人在电话里半开玩笑地说。

  "行啊!这个忙我肯定能帮。其实,我扮演未婚夫更像,我二大爷不止一次夸我有表演天赋。呵呵。" 陶大伟借坡下驴,开始胡说八道了。

  "你二大爷?你二大爷也在深圳吗?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女人奇怪地问道。

  陶大伟嘿嘿一笑,"他是教堂看门的。在家里排行老二,我叫他二大爷。你误会了,不是我亲二大爷。"

  "陶大伟!人家和你说正经事儿,你别东一句西一句胡扯好不好?"

  "好,好,你别生气啊,我和你开个玩笑。嘿嘿。"

  "好了,不和你废话了。星期三中午,你到我们公司楼下接我,一起去买点东西。好了,早点睡吧,拜拜。"

  "后天下午去,行吗?我……" 陶大伟的话刚说了一半,发现对方把电话挂断了。他吧嗒吧嗒嘴,不无遗憾地自言自语说,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难道唐小丫要带我回家接受娘家人的检阅吗?如果是真的,那可太好啦。哈哈。

  陶大伟像一只喝醉酒的螃蟹,摇摇晃晃回到了卧室。过了不大一会儿,他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进入了梦乡。即使在睡眠中,他也没闲着,放了三个含蓄的屁,并且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唐小丫插着雪白的翅膀在天空里比翼双飞。正飞呀飞呀呢,忽然,他一低头看见了高潞潞。此时的高潞潞穿着超短裙,酥胸半裸,正站在山坡上举着双管猎枪向他瞄准。陶大伟心说,哎呀我的妈呀,这下可完蛋了。

  啪啪!他听见了两声枪响,胸口一阵剧痛,像块石头似的栽到了地上。高潞潞得意地吹了吹枪口,恶狠狠地说,小样吧,和老娘玩远走高飞啊?我让你飞!我让你飞!

  陶大伟悲壮地望着高潞潞,满脸惊讶和疑惑。还没等他明白过来,高潞潞手里的猎枪忽然变成了冲锋枪,不分脑袋还是屁股,向他疯狂扫射。

  OH,MY GOD!陶大伟扯着脖子大喊饶命,从地上爬起来,又摔了个大马趴,他挣扎着站起来,又摔了个大马趴……

  这个梦简直太恐怖了,把陶大伟从沉睡中吓醒了!他抱着枕头坐起来,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阳光灿烂的,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擦掉头上的汗水,觉得口干舌燥的,大脑里残存的梦境像碎玻璃似的,一片狼藉。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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