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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那是一座十层的旅店,楼房开满了颜色不同的窗户,每个窗户都代表一个房间两张软床一个写字台两张沙发一台彩色电视机和一个洗手间。四扇镶有大玻璃的旅馆大门紧闭着,上面贴着"拉"字反面贴着"推"字。我踉踉跄跄地推门走了进去,在经过服务台时,一个织毛衣的女孩把我叫住。她问我是住店还是什么?我点点头,又摇摇。这时,另一个坐在旁边看小说的女孩抬头看了一眼我身后拖着的箱子,说,"住店的。"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从包里掏出两张一百放在桌上,径直往里面走去。看小说的女孩突然放下小说追了上来。她的手里多了一串钥匙。她好像对我很感兴趣,擦着墙越到我的前面,上楼梯时不断回头来看我。走过水磨石楼梯和幽暗的长廊后,她领着我在五楼转角处的一个房门口停了下来,在她择钥匙低头去开锁的时候,我掸掉了羽绒衣上凝结的雪珠子。开了门,她帮我把箱子提了进去。在临走前,她突然问正在拉拢窗帘的我,"你失恋了?"眼泪未干的我被她这样一说,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被子里大声哭了起来。

  小说女孩叹了口气,轻声把门关上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伏在偌大冰冷的房间里的床上痛哭。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地就沉入了梦乡。在梦里,磊一把把我从他身边推开,朝我大声吼叫,让我离开他。我看见我肝肠寸断一步一回头地拖着箱子走出他的家门,走在下雪的街道上,孤单的身影被两旁居民楼里透出的熹微灯光照在雪地上。后来,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我浑身是汗地躺在大床上,心有余悸地看着窗帘后面渐亮的天光,想起身下床去洗脸。这时,我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后走廊外面有人在咚咚地敲我的门板。我趿了双鞋子走过去开门。我刚把门开了条缝,尚未看清外面站的是谁,一个人就强行闯了进来。我的鼻子被人用一块布紧捂住,接着我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朦胧之间,我感觉好像有人举起手电在我脸上晃了几下,说,"没错,就是她。"然后,我隐约听见有个人指挥着手下过来抬起我往楼下走。我听见响亮的狼狗吠叫,随后我的身体被扔进了一辆车里,不知道载往了何处。

  过了许久,我感觉到有一滴水掉在脸上,冰冷通过神经系统迅速传导到我的大脑,我一下子从混沌状态激醒过来。我费了很大劲才睁开眼睛,但头痛欲裂。然而,让我更吃惊的是周遭环境。这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坐在地板中央。我环顾了一遍眼前的这个房子,发现这是一座非常破旧的房子:石灰土坯结构,砖块地板,就像一个破旧的仓房。结满蛛丝的墙角堆放着犁粑锄头一类的农具,另外一些农具齐齐整整地倚在土墙上。一股不知从什么地方挥发出来的铁锈味,蔓延了整个房间的干燥空气,很重很涩。我的目光扫到那辆纺车时停了下来。那是一架吊在半空中缺了一张叶片的纺车,虽然过了很久,却依旧悬挂在那里,轱辘与叶片四周结起了细细的蛛网。我注视着那辆纺车过很长一段时间,终究没从它身上猜测上这些人抓我来的目的。

  那些人把我抓来这里想干什么?一个个可能和不可能的想法都闪过了我的大脑。那些人去哪里了?我忘了手脚被缚的事实,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我尚未直起腰身整个人就已经摔倒在了地上。随'咚'的一声后脑勺碰在地上,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心头:难道爸爸热恼了他们,他们转过来报复我。我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爸爸不是第一天做警察,十几年了也没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又是为什么?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扇破烂的木门咿呀一声开了,闪进来一个嘴衔牙签脸带倒疤的男人。我一见有人进来,大声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来这里,你们想干什么?"那人见我醒了,没理会我的叫喊转身朝门外喊道,"老大,那女人醒了。"说完,那个男人走进来在我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剔了一阵牙后,他扔掉手中的那根竹签,抽出一根烟点上。

  第二十五章

  天色微明,寒风夹带着雪花从敞开的门口吹进来,扑打在我仍残留泪痕的脸上。我打了个冷战,也顾不得痛疼,抬起头朝门外张望。雪色朦胧里,我看见对门不远处的一座老式房子突然亮起灯光,接着门开了.原来被紧缚在屋里的灯光突然如一匹白布般被撕扯扔出来,飘忽游移在渐明的凌晨夜色下的绒雪地面上。一条高大的身影这时出现在了门口,惨白的灯光一下就被挡住了。我穷尽目光也未能看清他的头发扎着什么,他的脸部表情隐匿在阴影中。那个人抬头望了一下仍在下雪的夜空,然后就踩着一层薄薄的冬雪朝我这边走过来。我听见他脚底鞋子的橡胶与冰碴摩擦发出的嚓嚓声,那种奇怪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被一点点放大,越来越近。随那阵嚓嚓声在门口的突然停住,我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我恐惧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人:黑色紧身衣、鼻梁上镶着鼻环、头上歪斜地扎了一块彩色花头巾、一把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粗厚的嘴唇很鲜艳,似抹了口红,粗大的脖子上套了一条铁链似的铂金项链。从他的这些行头打扮与他高大的身躯,我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一脸横肉表情凶狠的光头佬。

  当墨镜出现在门口,原来坐在椅子上吸烟的牙签男人一下子跳起身粘了过去,他嗲着声音叫了一声"豹哥。"墨镜温柔地看了牙签一眼,在牙签的引导下坐到他让出来的椅子上。牙签等墨镜坐定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瓶白色粉末,倒出一些散在手掌上,微笑着谄媚地献到墨镜鼻前。墨镜会意地朝牙签媚笑,捏出兰花指在他凑过来的脸上轻抹了一把,然后低下头把鼻子凑到他掌心的粉末上深情的吸了一口。吸完后墨镜就仰起脖颈完全陶醉在幻想里。我坐在地上偷眼望着对面这一群举动诡异的人。我知道墨镜吸的是毒品。自从上次在酒吧里嗑过药后,我对毒品就有了一定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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