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富者(29)_应天故事汇

二十九

　　她回来后靠在床上，武多多开口问：“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说你跟我很像？”她用力点点头，“想。”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好，一不做，二不休。咱俩今天就聊它个天翻地覆。”又对一个穿绿色工服的女孩说：“来两杯意大利特浓，再拿一瓶红酒，还有果盘，然后把门撞上，有人问就说我走了，谁都别往这屋带。有事儿我叫你。”绿衣女孩按照吩咐把事情办妥撞上了门。

　　武多多喝了几口咖啡，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包“520”香烟，自己点了一支，又递给姜鸣鸣一支：“抽根烟，喝咖啡时抽烟感觉特好。”

　　姜鸣鸣没有迟疑，尽管她平生没吸过烟。她学着武多多喝几口咖啡后吸了一小口，感觉是挺不错。

　　她有点雀跃，不只因为喝了咖啡吸了烟，更重要的是自己马上就能听到武多多的故事了。她甚至迫不及待地起身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武多多，一杯给自己，好像这酒能使武多多的故事更加真实。

　　武多多喝了口酒，又点了一支烟说：“其实喝了酒以后抽烟也特香。”

　　“姐，我怎么以前没见过您吸烟？”姜鸣鸣虽有点着急听故事，却仍耐心地问。

　　“我以前有时喝过咖啡或喝过酒才会想抽烟，现在可能是老了，有时疲劳了也想抽一支，高兴时想抽，不高兴时也想抽。”

　　姜鸣鸣本想问：“那您现在属于哪种情形？”话到嘴边却变成：“我看黄玉玩儿牌的时候烟总不离手。”“我可不行，”武多多马上道：“玩儿牌的时候我抽不了烟，我手不够用，哈哈哈哈。”她第一次笑得有些牵强，不那么真实、自然。

　　姜鸣鸣有点诧异：“您认为女人吸烟好还是不好？”

　　武多多说：“没什么好和不好，只要你开心，你喜欢，带给你快乐就好。我只是烦那些照着镜子练抽烟姿势，人前人后举着烟不抽，点着了摆POSS的女人。”

　　姜鸣鸣不明白她是有所指还是没所指，没敢接茬。

　　“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真实。一看你抽烟就知道你不会，第一次抽吧？可你根本不在乎你抽烟的姿势好不好看，也不在乎我怎么看你。你一点儿不做作，也不忍拒绝别人的好意。”

　　“姐，我可没想那么多，也没您说的那么好。”姜鸣鸣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想，这是一种习惯，一种素质。”武多多接着诚恳道：“你是因为一时义气、一种感恩之情嫁给你前夫的。你没把婚姻当作女人腾飞的砝码和改变身份的契机，这对女人，尤其是对你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是非常难得的。你跟我年轻时极像，感情用事，率性而为，做任何事都不想后果。”

　　姜鸣鸣没想到平时总是“哈哈”大笑，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武多多居然把自己定位挺准，心里很有点吃惊，也有点佩服：“姐，您还真够敏锐的，我的生活的确让我搞得一团糟，可我怎么能跟您比呢？您年轻时难道也像我一样幼稚吗？”

　　“你把那个‘吗’字去了吧，我只能说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武多多讲了她第一次婚姻的始末。

　　“小的时候，我们家住在西城区一条大街的小死胡同里，那条死胡同有两个院子是私产，都是独门独户，靠外面的是我家，靠里边是我前夫奶奶家。

　　“我前夫叫张川，哦，我提过。他的父母都是军人。他爸当时好像是某军区通讯团团长什么的，他妈是前线歌舞团歌唱演员，他从小就跟着奶奶住。他奶奶是满族人，特别特别瘦，脸特别特别黄。眼睛细细长长的，总是一脸心事的样子。我好像从没见过他奶奶吃东西，她总是叼着烟不停地抽，那烟灰老长老长的也不掉。张川从小就跟着我两个哥哥屁股后面，差不多一天到晚长在我家。他奶奶对我们很好，经常在炉子上烤一些白薯和馒头片儿拿给我们吃。有时候还炒些花生、瓜子，我们吃的时候她也不吃，总是一口一口地吸气，像要把全世界都吸到她肚子里，我到现在还常梦见他奶奶，特别是她那眼神儿。

　　“小学时我和张川一个班，而且还是同座位，我在我们班女生里最高，所以总在最后一排，能经常和张川说悄悄话，搞点小动作。

　　“有一天我们放学回家，老远就看见张川奶奶站在大街上等着我们，见了我们奶奶就跟我说：‘多多，我跟你妈说好了，今儿带你们俩去西四吃小吃去。’我和张川高兴得叫起来。

　　“你知道那时谁家也不富裕，能在外面吃东西简直就是一种奢侈。到了小吃店奶奶让我们任意选我们爱吃的，我记得我要了一块年糕和一碗杏仁儿茶，我吃得香极了，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年糕，这辈子我都没再吃出过当时那个味儿，而奶奶看着我们仍然什么也没吃，只是一个劲地叹气。”说到这儿，武多多眼里出现了泪花。

　　姜鸣鸣见了赶快帮武多多又点上一支烟。武多多接着道：“后来我回到家里才知道我家被红卫兵抄了。他们把我家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不值钱的都堆在院里烧了。第二天又来一伙儿人抄了一遍，还把我爸绑起来拉出去批斗了。过了一阵儿我爸、我妈都被带走了，哥哥、姐姐也都出去了，我太小没人理我，就剩下我一人住在院里唯一没被贴上封条的小南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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