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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当时,霍小栗和顾嘉树就跟两个做案做到兴头上的小贼,被门上突然响起的钥匙声给惊成了面面相觑,大气儿不敢喘。

  还是顾嘉树反应快,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利落地挂断、关机,知道霍小栗肯定会搬出医德来数落他,遂又把唇凑过去堵她的嘴。

  虽然霍小栗对那个电话同样有怨气,可她是医生,男女的欢娱再是诱人她也不可能置一条命甚至是两条命悬在那儿于不顾。霍小栗在去与留之间稍稍挣扎了片刻,便将心一硬,紧闭了嘴,将顾嘉树没有尽兴的激情似火闭在了唇齿之外,扭着身子去拿手机,"我先给医院回个电话……"

  说着,急三火四地开了手机查看未接来电,果然是医院的,打回去一问,有个高龄产妇早产了,并出现了心脏衰竭症状。霍小栗边说我马上就到,边挂了电话,就歉意地看看还满脸热望的顾嘉树,催他快点,其实一想到医院里有两条命等着她去救,早已经没兴趣了,顾嘉树的身体也是敏感的,他已经感觉到霍小栗没情绪了,沮丧地往旁边一滚,"都没水了,干拉啊?"

  霍小栗瞪了他一眼,顾不上多说,滚到一边往身上套衣服,出卧室门时,回脸看了一眼,顾嘉树正懊恼地盯着她,一副恨不能把什么东西抓过来打一顿才解恨的样子,霍小栗自知对他不起,就浅浅而歉疚地笑了一下。

  顾嘉树一头栽在枕头上,拉过毛毯,蒙在头上。

  等她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床已空了,毛毯和顾嘉树换下的脏衣服乱糟糟地搭在床上,像她疲惫的身体一样荒凉凌乱。

  顾嘉树已对她的职业表达过N次不满了,希望她能辞职照顾家,说家里不缺吃不缺穿,有房有车,就缺个悠闲安逸的女主人,霍小栗不干,人活着不只是为了吃穿,来这个世界一遭,总要奉献一点生命价值吧?如果单纯是为了吃穿享受而活,那人与动物有什么区别?虽然女人不一定非要打拼出多大的事业,可一定要保持经济独立,否则,一个凡事就向丈夫伸手的女人,不过是体面的婚姻内乞讨者而已,想从丈夫那儿得到尊重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如果她一旦成了仰仗顾嘉树吃饭的全职主妇,婆婆和顾美童还不知有多少怪话要说呢。

  这样的例子她听过见过太多,不想亲自验证一遍。

  霍小栗依在床头上,望着明媚的阳光,在心里一遍遍地跟自己说,不想了不想了,想了也是只能添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手机,既没短信也没未接来电,心,就松弛了一下,侧脸看着顾嘉树。

  比起几年前,他也有些老了,几道浅浅的皱纹霸道地盘踞在眼角上,不过才三十四岁而已,按说不应该有白头发的。可是,在三年前,霍小栗就在他鬓角上发现了五根白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拔下来,拿给顾嘉树看,顾嘉树看了半天,有点悲凉地问:难道我这就老了吗?

  今年,顾嘉树才三十一岁。霍小栗想到这儿,叹了口气,去看顾嘉树鬓角的白头发是不是又多了。

  给顾嘉树拔白头发是他们两个都喜欢的游戏,在那些难得的安闲时刻,顾嘉树躺在她腿上,感受着霍小栗柔软的手指在鬓发里穿梭,柔情而温暖,是顾嘉树最惬意的享受。霍小栗每拔掉一根,顾嘉树就会夸张地龇牙咧嘴。有时候,霍小栗觉得那些拔了又生、生了又拔的白发,就是她和顾嘉树的感情如意棒,只要它们一出现,他们的快乐就会像拥挤摇摆在暖熙春风里的迎春花,颤颤地盈满心间。

  可是,在这天早晨,霍小栗没有找到他们的感情如意棒。

  也就是说,那几根白发不见了,霍小栗飞快地想,是不是她给拔掉了?

  不,她可以确定,她至少有一个半月没给顾嘉树拔白发了。

  而且,她还可以确定的是,顾嘉树绝对不会去染发,她像个谨慎而吝啬的财迷清楚地记得自己把金子埋藏在了什么地方一样,清楚地记得那五根白发生长的位置。它们生长的地方,除非别人,如果是他自己,哪怕是照着镜子也无法从浓郁的黑发中准确地揪出它们,并痛下杀手。

  可它们还是不见了。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拔掉了顾嘉树鬓角的白发,而且是个女人。男人是种与女人不同的动物,男人与男人之间不可能做出相互拔白头发这样亲昵的举动来,除非他们是同志。依着霍小栗对顾嘉树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顾嘉树早些年曾说过最不愿意到外地参加会议,因为会务组不可能给他单独安排一个房间,而和另外一男人同居一室,他总觉得别扭得慌。

  虽然霍小栗时常会因为家庭琐事跟顾嘉树闹别扭甚至冷战,可她从没怀疑过他们的感情,如果感情是道围墙,连暗恋那段也算上的话,他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夯实这份感情,怕是早已结实成铜墙铁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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