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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她正咬紧牙关不知如何回答,飞机突然猛地晃动起来,她的身体也跟着机身剧烈晃动,机舱内的灯随着这晃动忽明忽暗,她觉得自己的担心要实现了。这时,飞机广播响起来,乘务员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见,脑袋里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心急如焚,下意识抓紧了右边他的手,身体向他那边靠。

  机舱内的乘客都恐慌起来,一片哗然,这时,她看到前面走来一个空姐,空姐手里似乎握着一沓厚厚的小卡片,她的头皮像猛地被千万支针扎了——她曾经看过一部电视,里面的女主角坐飞机时遇上气流,空姐给飞机上每人发了一张小卡片,请他们写下想说的话……这是遗言啊!

  天啊!她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来得及做,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遗憾和痛苦,她从来没有真正幸福过!而且她还拖累了周游,她好不容易才又喜欢上的人,就要被她害死了!

  她眼前仿佛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悲哀,她想起自己曾经许诺一辈子都不再爱别人,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现在要死了,她却从来没有勇敢去爱过,真是太遗憾!

  绝望之中,她感觉到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那么紧,那么紧,她突然有一种异常幸福的幻觉,她不孤单,也不遗憾,她的真爱,就在身边。只是,她更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如果她的命能换他的命,她一百个愿意!

  泪水潸然而下,她闭紧眼睛,暗暗祈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各位乘客,飞机将在三十分钟之后在上海虹桥机场降落……”她突然听见广播里一个镇定的声音说。

  没事了?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很快听见周围传来大家热烈的欢呼声,她心里的紧张随着这欢呼松懈下来,眼睛慢慢张开,果然,飞机很平稳,灯光通明,一切都正常了。她转头看他,他正望着她,眼神坚定。

  “对不起!”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搂住她的手没有松开,眼中带着疑问。

  “都是我害的!我差点连累你!”她的眼泪不断滚落下来。

  “害的什么?”他依然不解。

  “飞机……”

  他怔了两秒,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松了下来。

  她看着他笑,却痛哭流涕。

  “傻瓜!”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她顿时既难过又快乐,百感交杂,泪水恣意流淌。

  飞机终于降落了,走下悬梯那一刻,所有乘客都争先恐后,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扶着她慢慢往下走,她的腿居然是软绵绵的。

  当脚踏上大地那一瞬间,她的一颗心彻底安定下来,重获新生的喜悦和希望从天而降,鼓舞着她,让她满怀感激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他问。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帮助,还有体谅和包容。”她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不用客气啦。”他笑笑。

  “周游,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活得很虚伪,很累,很傻。我以为那样才不会受伤,可是同时我也失去了真正的自己。所以,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想对你说,谢谢你,我喜欢你。在小岛上的时候,就喜欢你。”她说得情真意切,眼神坚定不移。

  他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聆听,脸上没有表情,一言不发。

  她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两人僵持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她沉不住气了,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他还是沉默。

  “我现在已经不再害怕拒绝和嘲笑了。”她对他轻松一笑。

  他也对她一笑,笑得很坦诚,然后说:“再不走,就坐不上机场大巴了。”牵起她的手往出口走去。

  她虽然脚步跟上去,但心里闷闷不乐,问他:“你不回答,是要把我的话忽略不计吗?”

  “不是。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他没有回头,说。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她紧追不舍。

  “我会给你回答的,但不是现在。”他说。

  两人坐上了机场大巴。

  18

  周游在蒂凡集团下属的酒店给李小青开了个套间,这套间比李小青在北京租的房子要大得多,装修豪华,设备齐全。他交待酒店经理,派专人负责李小青的衣食住行,一定要把李小青照顾好。

  “你安心在这把胳膊养好,如果工作丢了,我会负责帮你再找一份。”他信誓旦旦地对她说。

  “嗯,好的。”她对这决定非常满意。

  “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他的手机又响了,从下飞机到现在,他的手机就响了不只两三遍,而且他有两台手机,他只接了其中一台。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不是说到北京办事的吗?事情办了没有?不会是我耽误了你吧?”

  “办完了。好了,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打开门,冲她挥挥手,轻轻关门离开。

  他走后,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间变得很安静,她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突然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那厚重华美的落地窗帘,光可鉴人的玻璃茶几,时尚的玫瑰红布艺沙发,墙上色彩鲜艳的油画……不像酒店,更像是装修别致的家。她真的离开北京,跟着周游到了上海?她看看自己绑着吊带的手臂,确信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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