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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没有胡子的遮掩,他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唇角微微翘着,让人禁不住觉得这人是个爱笑的家伙;浓密的眉毛下,鼻骨很高,眼窝很深,一张脸极有气势,只可惜一双眼睛紧闭着,让人情不自禁想象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她愣了好久才醒悟过来,自己一个大姑娘盯着人家男人的相貌发呆,太不像话。她下地把手里的布在水中仔细地搓洗了一遍,再帮他细细地将脑袋和脖子擦洗干净,如此反复,换了好多盆水,才勉强让自己满意,最后她才端着水盆出去了。

  这通忙活,她又出了一身的汗,两个孩子醒了之后也热得难受,闹着要去湖里洗澡。她拗不过,进屋看许承宗,脑袋和双鬓都光溜溜的他,仍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她关上屋门,再关上院子大门,带着两个孩子去后山的湖里。中间催促了几次,这两个孩子就是不肯上来,她毫无办法,一直玩了将近两个小时,小宝和小燕才算玩够了,慢腾腾地跑上岸来,换了衣服,光着脚丫子跟着姑姑回家。

  叶望舒想着屋子里的病人,万一这时候醒过来,看着旁边陌生的环境,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他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打开两重门,进去检视许承宗,还好,看来这两个小时他不曾动过,也不曾醒过。

  晚饭后,望舒带着两个孩子看了一会儿电视,到了八点半左右,小宝小燕就困了,躺在炕上很快就睡着了。望舒下楼,从井里拎些水,把房子内外拖拭擦抹一遍,放好水桶和抹布,锁好前后门,到原来母亲的卧室——现在变成自己的屋子里,拉上窗帘,脱光了衣服,悄无声息地洗澡。

  月光从窗帘外透进来,洒在她身上,抹了白粉一般。她端详着自己粗糙的手,叉开五指,举到自己眼前,月光就形成了一个手的剪影。她把手放在胸口处,被太阳烤黑了的手背肌肤,跟胸口雪白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叹口气,把手攥成一个拳头,泡在水里,头靠着炕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这么放松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听见走廊对面屋子有人轻轻“啊”了一声,望舒猛地睁开眼睛,知道那个许承宗醒了。

  她抓过毛巾擦干身上,套上衣裤,走到对面屋子里。淡淡的月光里,原本在炕上一直紧闭着的眼睛这时候睁开了,正在四处打量,听见门响,许承宗望过来,看见叶望舒,问她:“这是哪儿?”

  他的声音倒是本地口音,有些低沉,因为昏了两天的关系,声音也很轻。望舒站在炕梢处,隔了一间房子的距离,被他审度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她就没有向前走,站在当地说道:“这是我家。”

  许承宗皱着眉头,仔细打量叶望舒,“我不认识你吧?”

  望舒点点头,“你是我大哥带回来的。我大哥名字叫叶望权,你俩以前在一个监狱服刑。”她说完,看着许承宗,心里暗暗想大哥在家的时候,自己怎么一着急之下,忘了问这个许承宗犯了什么法呢?

  她打量着他健壮高大的身材,他审度人时眼神间一闪而过的凌厉,觉得抢劫犯、杀人犯都挺适合他——哦,天哪,他不会——不会是强奸犯吧?!

  想到这儿,她立马向门口缩了缩,心里又怪起大哥来——好端端的出了狱,偏要带这样的朋友回家!万一这个人真是强奸犯,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家里连个可以依仗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呢?

  她的手摸着门把手,凉凉的感觉让她定心不少——大哥虽然糊涂,可断断不至于把一个强奸犯带回家让自己照顾。唉,其实不管是什么犯,带这样的朋友回家,也只有自己那个糊涂大哥能做得出来。

  炕上的许承宗听了叶望权的名字,迷糊道:“叶望权?不记得这个名字。”

  叶望舒瞪大了眼睛,他不记得大哥的名字?他是不是被砸得失忆了?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试探着问,如果那样就糟了,他会不会就这么赖掉欠大哥的四百块钱呢?

  许承宗摇摇头,这么一摇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头皮擦在枕头上,他眼神里满是诧异,抬起手摸了一下头发,吃了一大惊,沿着头皮向下摸到自己脸上,留了几个月的长发和连鬓胡子一根毛茬都没剩,不知道被谁刮了个干干净净!

  “谁给我剃了头发?”许承宗恼怒地问,一边问,一边感到自己周身疼痛,尤其是脑袋上和胯骨上,火烧火燎地,头晕目眩,胯骨上似乎有一块肉被人剜掉了似的。

  “哦,是我剃的。天太热了……”

  叶望舒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承宗脸上的表情吓得闭了嘴,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室内看起来有些凶狠。他直愣愣地看着叶望舒,气恼着问:“你没有经我同意,怎么能随便剃我的头发呢?还——还给我剃了个光头!”

  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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