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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龙打架"与灵龟4 那天,红河的天空突然变了脸色,发了脾气。蜿蜒曲折的红河山谷,起伏分明的远山近崖,七零八落的乡村院子,顷刻间掉进了一个天大的黑窟窿。乌云层层叠叠,严严实实,捂得人透不过气来。眼睛全黑了,心中落满了恐怖的鬼影。 天空的脾气也太大了,一眨眼就是一道闪电,一跺脚就是一个雷霆。闪电剪开乌云一角,放出张牙舞爪的狂风。天神把狂风关押得太久了,它一出来就怒气冲天、冲树、冲人、冲水,跑起罗圈儿腿,吹起呜呜声,恐怖地席卷红河大地。狂风把红河水掀起来,掀成巨涛,卷起无数鱼虾,漫天飞舞。狂风贴着地面,把一山一坡的森林揉来撕去得像一块面团。然后,突然旋转起来,卷起无数枯枝败叶。路上行人遭遇狂风突然袭击,有人四脚朝天,仰面惊慌;有人站立不稳,衬衫撕裂,躬身紧紧抱住树杆。偶尔有打伞的人,行色匆匆,只得顺强劲的风势松手,伞便如风筝飘飘摇摇升上天去。来不及入圈的牲口,竟被狂风掳走,摔下沟坎溪谷。 红河人煞是惊恐万状,吓得面若土色。有胆大者仰天咒骂:"这要命的"桩把龙",又要害人了。"狂风过后,雨没落下来,雨被"桩巴龙"赶跑了。"桩巴龙"疯狂了一天一夜,便隐隐向西窜去,红河流域复归平静。走在山间田野,断裂的树枝、倒伏的竹林、闪腰的玉米、失色的水稻、受伤的茅花、掀翻的瓦片、摧残的鸟羽……一大片一大片的哀叹,触目惊心。 "桩巴龙"过路的次日,是酷暑某日。晨雾罩盖着红河上游的山山岭岭。上游黑石乡的乡长胡大头,一路走走停停,催查数十个村的民工去修红河渠。至上午10时,红河上空雾幔拉开。白雾把青山割成了一截一截的,山脚便隐隐约约有了流水,现了行人。 胡大头的头的确有点大,有大头儿子的头那么大,无论是坐、走,头总是偏向一边,有时偏向这边,有时偏向那边。而一躺下、一着急,头又正了;一松懈,头又偏了。这正好说明他的偏头不是残疾,实在是颈项想偷懒造成的。胡大头优哉游哉地来到罗汉村,民工们正仰天看雾中两条彩虹飞速追逐撕咬搏击。一条虹,外红内紫,鲜艳夺目;一条虹,内红外紫,色彩淡丽。两条虹时而紧紧搅在一起,时而直刷刷分开;时而头尾相衔成圆,时而腰身交叉成"8"字。民工们看呆了,竟然忘了形。忽有民工惊呼:""龙打架"了!"此时,红河流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奇怪的自然景象。晨雾消逝殆尽,被白雾擦拭过的蓝天就像一块蓝玻璃镶嵌在天上,"龙打架"旋即消失。 这天,红河上上下下便津津乐道这一奇事,说这是千古奇观,说那色艳者是公虹,色淡者是母虹,两虹交配,天将降大事于人间等等。有数十闲人去红河寺,专门去请寺里高僧奇真大师卜课算卦,看这红河到底要出啥大事奇变,但奇真大师面壁坐禅,闭门谢客。那群闲人无奈,便在寺中闲逛,就惊奇地发现寺中三棵古松下刚刚开放的一片奇花,花冠如盆,奇花之下铺张着一片幽幽兰草,香气袭人,心醉神迷。闲人欲摘花采兰,遭遇一尼姑轻言护卫。闲人凝视,尼姑站在那里,收拢步态,左手提一花篮,右手小臂弯曲至乳房下,夹紧胳肢窝,手上握了一把小铲,睫毛上落了一层阴影,眼睛中含着无穷无尽的幽怨,有兰草般的韵致,妩媚袭人。闲人不忍与之争辩,逃出寺院。 那群闲人,手闲,舌头却不会闲着,他们把到红河寺看到的,神采飞扬地一嚼舌头,引来无数游客,一时让红河寺门票收入增加了两成。 红河人得意于红河,又受害于红河。红河水域西高东低,从上游十余个县乡流到红河市县城区,便分出三条细河,俗称三姊妹河。其中大、小姐河绕城区东西两边的山脚行走,风风光光的,松松垮垮的,像个不规则的括号,把红河市县城区括在了中间,缠住了红河市县大小官府所有的楼堂馆所,然后与贯穿红河市县城区的二小姐河纠缠起来,拧成一体,滔滔向东海追去。因三姊妹河的多情哺育,红河市县城区东南一角,便生出了一处绝世奇美的自然风景,景区内又有红河寺数百年来神秘隐于其间。20世纪60年代初,国家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把它列为一级自然文化保护区,四面八方的游人香客慕名而来,叹为观止。 胡大头偏着头,亲眼看见了彩虹交尾,后因奇花异草传闻诱使他去了一趟红河寺。他去时,那三棵古松下,硕大奇花已不复存在,唯有那片兰草之上蹁跹着无数蝴蝶。蝴蝶就像一封一封轻柔的短函,正在寻找情绪的投递处。那些蝴蝶是被兰草的香气吸引过去的,胡大头是被蝴蝶的五颜六色吸引过去的,他向那群生灵走去,但又不敢挨近,他想自己也许就是那群蝴蝶中的某一只了。奇花不见,似乎仍有余香可嗅,但终因香气缥缈,嗅之不定,心生遗憾。 来到寺内,胡大头想敲奇真大师的禅门。他在市政府碰到过大师,有一面之交,他不是那帮闲人,但闲人们说大师极其难见的嚼舌把他的胆子嚼没了。他在寺内,偏着头,毫无心气地绕着圈子。徘徊着,伸手又缩手。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束缚着,想见大师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叩开大师的禅门。走出寺外,胡大头就自己恨自己了,莫名其妙地恨。在三棵古松下,他像个没心没肺的人,摘一片木叶衔在厚厚的嘴唇间,偏着头,恍恍惚惚地吹着,郁郁而归。 连放个屁都要告诉卢品的胡大头,到乡里待一天就待不住了。他要进城把"龙打架"的事告诉卢品。胡大头进城先办了点私事,然后去了卢品办公室。不料,卢品对"龙打架"的事没有兴趣,胡大头讨好不成自觉无趣,心里空起来,空得无边,找不着落脚点。 卢品冷对胡大头,胡大头难受了,偏了头,很知趣地起身告辞。胡大头是退着出去的,身板子不知不觉碰到了门框,又弹回来了。卢品这才抬起头来,无头无尾地问他:"还有什么事?渠道修得咋样了?"胡大头听到卢品问渠道的事,眼睛亮了,心气高了。他眉飞色舞地描绘了一番他察看到的情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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