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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您真是精明至极。”容沫微微一顿,“那好,我五分钟后便离开。这儿是N市一四六医院,您的儿子易明晞醉酒驾驶,不幸出了车祸,现住在VIP病房705房间,已花去住院费五万三,均是由我垫付。我离开的时候,您看是不是该把这笔账目清算清楚?”

  “没问题。”三个字的回复,似乎是在咬牙切齿。

  容沫继续微笑,“很好,只是我这次一走,需带着我的妈妈同行,家里重新搬走的话,再加之买房子装修,至少需要两天。您要掩护好我逃走,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此事前功尽弃,您可不能说我背信弃义。”

  “我这点思量也不是没有道理,您不知道您的儿子易明晞,几乎是有掘地三尺的本事。我可不想再受一次摧残。”

  那边又低低的传来一句“好”,直至放下电话的霎那,容沫依然保持微笑的姿态,直到在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样的笑意才疲惫的自唇角出消失,犹如经历了一场艰苦持久的战斗,有一种被释放的轻松伤感,自心底慢慢腾涌而来。

  她看了看表,这一场谈话不知不觉进行了二十多分钟。依照与易妈妈的决定,五分钟后便要离开易明晞,紧紧的将手机攥进手里,她踏上电梯,快速回到七楼易明晞的病房。

  进门之后便看到易明晞不悦的看向她,那种焦灼的眸色来不及收敛,显然是已经盼了很久。她微微笑了一下,没等到他的逼问,便主动自首,“打着电话突然觉得来大姨妈了,原本想下去买点卫生巾,可是没带钱,便又折了回来。”

  听到她的解释,易明晞的脸色虽依然阴沉,但眉宇间的紧皱却慢慢和缓,“我以为你干吗去了。”他继续用左手费力翻书,低低的说道。

  “你以为我干吗去了?”她笑,不动声色的收拾包,一件一件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入里面。

  “以为你不告而别。”他突然抬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一刻真的像是洞察了什么事情。容沫突然觉得不安,只能低头,刻意忽略他眼睛里的寒冽与清澈,笑道,“哪儿敢呀。”

  “你惯常如此。”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但是瞬间,却把眸光收了回去,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那我下去了哈,你别动,反正吃也吃完了,喝也喝完了。”终于将必备的东西收拾完毕,容沫再一次看向易明晞的眼睛,原本只是远远的站着,后来却像是不放心一般,再次凑到他身边,将他的被角细心的掖了掖,皱眉,“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刚掖好的。”

  “你又不去多久。”他不抬头,不满却随口流泻,“怎么这么啰嗦。”

  “嗯,那我下去了。”她应了一声,欲拿起随手放在一旁的包,包带却突然被易明晞扯住,“还带包下去?”

  声音微扬,深幽的眸瞳满是疑问,似是已经觉察到异样。

  “当然要带!”她猛地一扯,快速转身,“你买个卫生巾,还放在手里招摇过街啊?”

  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必定又是瘪瘪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容沫不由得吸了吸气,手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特别想要回头,但是终是一狠,砰的一下将门打开。

  不做断绝,永无出路。她告诉自己,事情已到如此,总不能让四年的拼搏,只化成一江春水肆流。

  电梯门前的人特别多,远远的还有医生抬着担架过来,似是有什么重大病员。容沫怔怔的看着担架上满是血迹的人的身影,猛地想起了那日刚入一四六医院时的易明晞,霎那间似是有一种力量冥冥驱使,她快速跑着回到了那个呆了近半月的房间。

  打开门,呼吸依然急促。想象中的那个男人静静的半卧在床上,身后是一室绚烂的阳光,看到她气喘吁吁不禁习惯性蹙眉,“怎么了?这么快就买好了?”

  她只觉得她是如此贪恋眼前这双眸瞳,深邃的,却没了平日里那种让人窒息的霸气,璀璨如寒星,清澈却不张扬。看着他的疑问,她终是摇摇头勾起唇角,“没啦,我还没去,只是突然想要问你,有什么要捎带的么?或者,想要吃些什么?”

  “没有。”意料中的断然回绝,他低下头,“你回去吧,记着注意车辆。”然后看似不经意的瞥了瞥墙壁上的表,再次垂眸,“现在不是上下班时间,车还不多。”

  “好。”她紧紧握着门把手,如同在握着事关自己呼吸的氧气袋,最终猛地一关,将自己的与他的世界再次隔绝。

  那一刻,几乎痛的无法呼吸。

  在站台等出租车的霎那,容沫的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亦是目不转睛的看向前面,她只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只要是看到那栋病房大楼,眼里的泪水便像是要肆意而流。

  从没有如此一刻那么盼望出租车而来,像是在急于等待拯救自己的救世主出现,她的迫切简直要逾越她急促的呼吸,远远的看着一辆出租车向这儿驶来,她连忙伸手,等待那车驶向她的方向。

  可是半途中,车便被另一个人拦下,最终唔得一声,化为她眼前的一缕烟尘。

  无可抑制的失望奔涌而来,容沫低头,紧紧的看着自己的脚面。耳边却响起了喇叭声音,倏然抬头,却见一个七十多岁模样的老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看她,“你……是不是容启泽的女儿?”

  容沫猛地一怔,随即木然点头。

  “上车吧。”老者微笑的看她,“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上了车,来不及收敛心中伤感的情绪,老者便回头看她,“你这丫头和你父亲不仅是一样的模样儿,连脾性都是一样儿的。”

  “您认识我父亲?”容沫惊讶,在这N市中,认识父亲的人应该极少极少,容启泽又不是大明星,也没有家财万贯,况且死的也早,所以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说是不是容启泽女儿的人,容沫只觉得惊诧之极。

  “当然。”老者继续微笑,“你这孩子,现在才想起来问,就不怕我是个坏人拐了你?”

  还不等容沫回答,他又自问自答,“果真随容启泽,真是越看越像,你父亲也是直肠子,少有的好人呐。”

  “您怎么认出我来的?”容沫依然惊讶,“您是谁?”

  “我是谁你过会儿就知道了。”老者颇为神秘的勾勾唇角,眉宇间的皱纹随着欢跃的心情微微泛起涟漪,“交通花园是吧,我好久也没去你家了,正好去看看你妈。”

  听闻这些,容沫干脆垂头不语,这人应该是爸爸与妈妈的老相识,既然对家里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干脆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到了家,袁月看到她回家,似是吓了一跳,“你回来了?”

  容沫扯扯嘴角,“是啊,妈,”她微微退后一步,“妈,我带了一位伯伯回来。”

  老者稍后进入房间,在触及到老者面庞的一瞬间,袁月惊得瞪大了眼睛,“周大夫!”

  “袁月。”他笑呵呵的迈进一步,“身体可好?”

  “好,好!”袁月似乎很激动,连连点头,“周大夫,我只是试着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你还真在N城啊。”

  “原本是不在的。”周大夫坐在沙发上皱了皱眉,“可是巧得很,我这孙女要到一四六实习,我便把她朝这边送了过来,那个手机号码要给她用的,这不赶巧儿,刚刚重新开通,便接到了你的电话。”

  “出门就更巧了,我们正要走,便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你女儿,当时还不大敢确认,但是仔细看看,确实像老容……便问了问,”周大夫再次看了看容沫,仿佛仍然掩不住内心的兴奋,猛地一拍大腿,“没想到,还真是!”

  “对了,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帮着看谁来着?”周大夫微微倾身,“咱虽然不在一四六了,可还有学生在,这不,孙女也在,这些情分还是能当得起的。”

  “是我女儿的朋友,叫……”

  “妈!”袁月尚未说完,便被容沫打断,“他出院了。”

  “出院了?”

  “周伯伯,是这样的。”容沫转身,对着周大夫莞尔一笑,“我有个同学在一四六住院,原本我妈想让你帮忙看看的,但是今儿个人家出院了,回了C城,所以,”容沫顿了一顿,似是又想起刚才的别离,“就不用麻烦您了。”

  “哦。”周大夫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而又看向容沫,“这孩子,怎么和老容一样外道,我们之间,还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妈,咱们搬家吧。”容沫在为周大夫沏茶的同时,突然抬头,“我今天看了看咱们这儿,污染太大了,而且噪声特别厉害,对您的心脏病也不好,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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