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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那样一段过去,对易明晞这样高傲的人而言,无异于耻辱。我甩了他,对于易明晞这样有背景有家世有权有貌有钱的人而言,肯定会有疙瘩。而他竟将这段过去讲给你听,这样的毫无芥蒂,已经是你们之间关系的最好见证。”容沫勾起唇角,慢慢垂下眼睫,“或许你会觉得我们之间关系未止,可是现在,只是他看我不顺眼罢了。”

  “容沫……”

  “不说了,我还期盼着您能尽快与易总裁结婚,然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完满终生幸福连年。”容沫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以后易总裁看我不顺眼的时候,蓝总要替我说情啊。”

  这样一场沉重的谈话,却以她的戏谑结尾,蓝若琳似乎还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程弈阳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容沫反身:“蓝总,您看,有人接我,那我先走一步。”

  她上前挎住程弈阳的胳膊,扯着他便往外走,姿势前所未有的亲密。程弈阳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打过招呼,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秋风吹得面颊有丝丝的疼痛,容沫看着夜空,乌蒙的夜空若有若无地浮现出几颗星星,她虚弱地眨着眼睛:“程弈阳,咱们交往吧。”她看着天空,话语突如其来。

  “啊?”

  “我们交往吧。”容沫转头看着程弈阳,像是在说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小事,但语气却是诚恳的,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和你,交往。”

  原以为只要易明晞能告别过去就好了,看着他牵着别的女生,自己会再也不想他。可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只有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也许才能不会轻易地被他牵制。否则,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会堕入一场劫难的轮回。

  容沫发现,易明晞操作她进入X大工作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毓泰广告成立的第三天,蓝校长便免了她一门教学任务,只让她承担《传播学》的教学。这样一来,她一星期只有两节课,其余时间,便全部倾注在了毓泰广告业务的打理上。

  易明晞用的是一种迂回战术,将她重新拉到与他并行的位置上,名正言顺地管着她的一切行为举动,所有的理由均是冠冕堂皇。

  公司成立之初,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连不断,虽然仅靠毓泰集团其他子公司的业务足以维持毓泰广告的运行,可是若想长足发展,必然需将眼光放远一些。这便是毓泰广告公司这次会议的基本精神。易明晞在首位坐着,左边是蓝若琳,右边则是她。她只要微微侧头,便能看到他西服袖子上精美的扣子,雕刻着精美的花饰。他的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

  “不知道关于公司的涉外业务,蓝总与容总有什么具体策略?”易明晞突然一顿,“万事开头难,我们毓泰广告想要出击市场,就必须万无一失。”

  “关于业务拓展,我有几个设想。”蓝若琳抬头,“公司最好采用业务绩效考核制度,一个月的时间里,每个人按职位规定不同的工作量,如此量化,可以最大程度地激发大家的工作热情。”

  “我可以先做表率。”蓝若琳看过易明晞,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第一个月,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联系一个一百万的单子。”

  这样自信精干,引得席间所有人称赞。容沫亦是赞赏地看着蓝若琳,想不到那个在机场哭哭啼啼的女子,工作起来却有如此气度。

  “好。”正在大家齐等易明晞决策的时候,他终于短短地应了声,但并没对此显示出应有的热情,容沫纳闷地看向他,却见他微微侧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向她撞来:“关于这个绩效考核计划,容总也参与进来,一月之期,同样以一百万为基准。”

  话落之后,易明晞掠了她一眼,会议桌上已有小声的议论传来,以业务部的标准来要求分管策划部与创意部的总经理,自起点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易明晞,似乎挑明了要让她与蓝若琳竞争。容沫有口难言,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好。”

  “那好。”他唇线一弯,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答案,站起身来,“那大家就继续努力。”

  回到家,容沫满脑子都在想那一百万的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容沫低头一看,正是老家N市的号码,便一边出去一边接电话。

  原以为是母亲再也普通不过的问安电话,一声“妈”字还没出口,邻居的声音便传入耳朵:“容沫,你妈住院了!”

  如同晴天霹雳,容沫惊愕得无法自已,慌忙之中话几乎都说不成句:“我妈怎么了?”

  “突然就晕倒了,应该是冠心病。医生昨天都下了病危通知书,可你妈不让我们和你说,就一个人苦撑着。我看今天的情况又有些不好,万一出些问题,总不能让你这孩子一面也见不着不是?”

  容沫艰难地将邻居毫无逻辑的表述串联成句,脑子瞬间像是被轰炸一般。

  不知道怎么坐上的出租车,容沫直奔机场,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偏偏忘记了后天就是十一假期,所有的票几乎都被预定出去。火车也是如此。

  再去汽车站一问,通往N市的车一天才发一班,今天的这班早已启程,明天那班要等到晚上十点。想起邻居提起的病危之类的话,容沫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匆匆回到家,绝望之极,容沫再一次拨通舅舅的号码,想要通过舅舅确定母亲的病况,手机一通,她急急地问:“我妈怎么样了?”沙哑低沉得自己听了竟也觉得可怕。

  话筒那边久久未语,容沫越发着急,苦苦控制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坠落下来:“舅舅,你说呀,我妈怎么了?”

  良久,那边却传出熟悉的声音,像是从睡眠中被惊醒,低低的:“容沫……”

  这两个字一出,容沫只知道抱着手机不动,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泪水流动的声音,簌簌的,如同小石子一般砸入心里。她乱了方寸。

  原以为是给舅舅拨的电话,鬼使神差的,竟拨到了易明晞那里!

  她听出他睡意浓厚,潜意识里想要挂断电话,可是只要一听到他的喘息,她的悲伤便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任由一声声抽泣不断地传入话筒里。而话筒那边的易明晞显然是听到了她的抽泣,跟着着起急来:“容沫,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焦灼与关切,听到他的声音,容沫再也忍无可忍,憋闷了一晚上的悲伤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触即发。

  这种时候,她脑海里出现的,竟还是他这个人。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

  她抱着手机,怕身在另一间卧室的程弈阳听见,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呜咽:“明晞,我妈妈病了,可我回不去,回不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恍惚之中,只听到易明晞最后扔下一句话便扣了手机,他说,让她在楼下等着,他一会儿便来。

  她一晚上不安的心,竟因为这简单的几个字,有了几分难得的安定。

  胡乱地跟程弈阳编了个理由,容沫依言到楼下等着。夜风凛冽,吹干了她脸上的泪迹,竟有一种烧灼的疼痛。天色灰暗,并无半颗星星,沉寂在安静深夜中,她不知不觉想到了在另一个城市的母亲,心底涌上了几分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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