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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关键和安崎佐智子都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被一片寒意罩得严严实实。

  “你倒是说说,一个村子的男人,其中很多是青壮年,即便是遇到了战争,也该有死有生,怎么会一个都没活下来呢?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呢?我们村儿就这样,从远近闻名的皮影村,成了有名的寡妇村。老人们瞎猜,有说那些汉子是被鬼子活埋了,但为啥会被活埋,没人想得通;也有说是被鬼子当了炮灰,还有说被鬼子带回鬼子岛,继续做壮丁。所以我一见我姥爷的皮影在江京,就想,我姥爷那批村里的汉子,会不会都被带到江京了呢?要是能找到皮影的来源,不就能找到点儿当年那些事儿的苗头?

  “那批人集体失踪,当然是我们村儿历史上最大的事儿,如果我能解开这个谜,也算对得起乡亲父老和祖宗。我就这样来到了江京,决心找到那些皮影。可是电视里过得快,我没听清楚那皮影到底在哪家店里。就这么摸黑瞎找,整整找了一年,才在江京民族文化艺术博物馆里找到了。那家小破店都快倒闭了,还倔得了不得,莫说不肯把那套皮影还给我,还不肯告诉我那皮影的来历,只是说,是几年前,一个什么日本学者在江京找到以后,就手捐的……”

  “日本学者?”关键和安崎佐智子同时打断了刘石材的叙说,“叫什么名字?”

  刘石材摇头道:“我咋会记得日本人名,我连问都没问。”

  关键和安崎佐智子互视一眼,关键说:“我明天就打电话问清楚。”

  刘石材说:“没费劲了,你再打电话去问,也问不来那套皮影啊,因为,我把它给……偷出来了……那个小破博物馆,快倒闭了,防护也跟快倒闭了一样,偷出来一点儿力气都不费。”

  说着,刘石材四下看看,忽然脱下了身上的夹克,一把拽下了夹克的衬里,原来那“衬里”竟是一个黑油油的包:“这袋子是我姥爷亲手刮的小牛皮、亲手制、亲手缝的,当年送我姥姥定情的那套皮影人,就装在这儿;我把博物馆里那套偷出来后,也放在这里。你们看,”刘石材从大皮袋里又取出两个袋子来,“左手这袋子里,有几张从老家带出来的影人儿,就是我姥爷送我姥姥的;右手这袋子里,装的是博物馆里的那套……当然本来就该是我家的。”刘石材从左、右袋中各摸出一张皮影人物,又说:“这两个,都是黄天霸,你们仔细瞅瞅,是不是一模一样?”

  关键和安崎佐智子接过那两张皮质剪纸人物,仔细对比,果然毫无二致。刘石材又说:“我从博物馆取回这套皮影后,立刻回了村儿。姥姥已经过世了,所以没法帮我认,但村里的老人一眼就认出来,这的确是我们小梁村的皮影,为啥?平常的皮影,用三根杆儿来耍,影人儿的颈脖上连一根主杆儿,两只手上各连一根耍杆儿,要不说皮影难耍,就在于一个皮影艺人,两只手,要同时对付几个皮影,每个皮影又都有三根杆儿,你说够多复杂?一个影人三根杆儿,已经够烦了吧?小梁村的皮影,每个皮影人儿上有四根杆儿!除了脖颈和双手,在胯上又加了一根耍杆儿,据说这样表演武打时更好看。那阵儿我才明白,原来这四根杆儿的皮影人儿就是特色,这就是绝活!

  “你们看,这个黄天霸,脖颈和两只手,关节上都打了孔,就是用来穿线装操纵杆儿的,在胯儿这儿,是不是也有个孔?你们再看这个,也是有四个孔。随便你们到哪家博物馆去问,四根杆儿皮影,只有小梁村一家,而且早就失传了。也就是说,这套博物馆里的皮影家什,百分之百是我姥爷当年吃饭的家伙!

  “我接着就想,我姥爷的皮影既然流落在江京,其中一定有说法。他们当年在江京干吗呢?小日本被赶跑后,他们又去了哪里?怎么就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了,为什么我姥爷的皮影竟然流落在外,没有传下去呢?多可惜呀!我边在江京打工,边自个儿琢磨,就是琢磨不出个名堂。今年过年工地放假那几天,我不愿挤春运高峰的火车,就在江京过年。那天我又把皮影儿铺在床上,对着它们发呆,这才发现我以前一直没留心的一件皮影……其实不是皮影,因为不是皮制的,只能算是剪纸……也不完全算是剪纸,因为是用布剪的。你们看,就是这个。”

  刘石材从小袋子里取出那件所谓的“剪纸”,问:“你们看,像啥?”

  关键和安崎佐智子一起“啊”的轻声叫了起来。

  正如刘石材所述,那是一片灰色的布,剪成的形状,立体感极强,看见“剪纸”者手艺之精良。那形状上面成椭圆,如一个盆子的立体平面图,可以看出“盆”面凹下,“盆”下则是垂直的柱状结构,底端略宽,微成三角状。

  乍一看,正是不远处院墙下那个奇怪的铁台子形状。

  刘石材又道:“不用我多说了吧。开始我挺纳闷儿,为什么一套皮影家什里会多出这么块‘破布’,这也完全不像任何道具呀?这又算什么形状啊?我无聊,随手拿起这块布头来前前后后地看,发现这里,你们看,就在这儿,有一小截黑线针脚。”

  果然,那“布剪纸”盆状的“台”面和立柱交接处,有一道黑线针脚。

  “我想,剪纸上为什么缝了这么一道?不着村不着店的这么一截线?我就用镊子挑开针脚,这才发现,去掉那根线后,感觉这片布有上下两层。我又忙活了一阵,总算‘撕开’了这片布,果然是上下两层。”

  刘石材轻轻一抽,抽下了布头上的那根线。

  “有线的这段,上下两层布片儿之间是中空的,其他没线的部分,上下两层布被粘在一起,大概是面糊之类,能粘紧,也能拆开。”刘石材轻轻扯开那块布片,上下两层分开了。“你们看吧,下面这层布面上,被线缝住的,是啥?”

  一个暗色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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