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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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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就在一天天的熟悉中成为朋友,那时的我太小,小得不懂得什么叫嫉妒。既然她喜欢柏然,那么我也愿意和他成为好朋友。只是每次过家家时,心妍总是扮演着柏然的新娘,我在一旁看着,徒留艳羡却不敢开口。心妍一次都没有做过我的新娘,一次都没有。这是我童年最大的愿望——让她做一次我的新娘。 许多的欢笑、友谊、美好被胶片定格在了童年。 心妍被领养的消息让我在父亲面前伤心得嚎啕大哭,甚至还为了她跟父亲斗了几天气,可是没有用。父亲说:“阿诺,有一个幸福的家才是他们最向往的。”无论我做出什么样激烈的举动,都阻止不了这即将发生的事实。孤儿院只是他们暂时的栖身之所,他们最渴望的,还是有个家。 她的养父母将她带在车上,发动引擎,我从车后跑出来张开双臂拦在前面,她的养父猛踩刹车才避免了一场惨案发生。有种撕心的痛楚从脚踝蹿至心口,跑得太急,我的脚扭伤了。柏然拉住我,叫了一声:“弟弟——” 那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听到他真情流露地叫我弟弟。 她的养母说:“你这两个傻孩子,又是何必呢?我们走了,有时间会带她回来看你们的。”车再次缓缓起动,心妍频频回头,泪如雨下。我朝前走了几步,肿胀的脚踝已经无法行走,我对柏然说:“你叫爸爸来。” “怕什么,有我呢!”柏然不由分说蹲下身,将我背在背上。他和我年龄 相仿,背得很吃力。他用哼曲的方式表示自己感觉很轻松。 “你哼的什么歌?”我问柏然。 他用手托托我的屁股,“《爱尔兰画眉》,以前我经常听妈妈哼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优美舒缓,给我带来熟悉的感觉。父亲以前也常用笛子吹奏这首曲子,只是柏然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吹过。 那次短暂的温馨之后,我和柏然的友谊并没有升华,反而因为没有她作为纽带,我和他的友谊一天天地疏远了。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我一直没有想通的是,一批又一批小朋友被领养,也有两三个家庭对柏然表示出兴趣,可父亲说什么也不肯。他将我的手放在柏然手心里说:“他是你的弟弟。”我生硬地抽出手。 柏然并没有感激涕零,他可能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给他一个家,并待他如已出。我拥有多少,柏然就拥有多少,从物质到精神,父亲绝不厚此薄彼。这一切,他接受得并不心安理得。他想要的家,也许并不在这里。 柏然如同一只叛逆的兽,始终游走在爱与痛的边缘。他对父亲的态度随心情而定,高兴时那声“许叔叔”透着真诚的感激,不高兴时便直呼其名.毫无半点尊重。和我更是如此,我们既是兄弟、朋友,也是对手、敌人。 上学之后,柏然桀骜叛逆的个性更是日益彰显,他作弊、逃课、打架、被勒令退学……一幕又一幕悲欢情节陆续上演。而我,将她离开之后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升学,保送至上海第二医科大学。我们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注定会站在对立的两面。 只有对心妍的爱,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共同之处。事隔多年之后,她再次站在了我们之间,可惜她不再是友谊的穿行者,而是我和柏然矛盾的根源。 爱情就以这样奇怪的姿态链接。 我待她再好,也不及柏然在他心中的一丝一毫,可是柏然并不珍惜。他随意打她、骂她,将她辛苦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家砸得一塌糊涂,拿着她的钱去夜店酒吧整夜买醉,几天几夜的夜不归返,未了回家吐得昏天黑地,甚至当着她的面和一些妖娆女人纠缠不清,不顾心妍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柏然也有待她极温柔之时,她就是靠收集这样一点一滴细微的温暖,令自己有力气承受下一次的暴风骤雨。 我对她讲过那个故事:“……冬天来临,玫瑰花枯萎了,蜜蜂仍拼命吮吸,因为它以前从这朵花上吮吸到的都是甜蜜。但是,现在在这朵花上,蜜蜂吮吸的是毒汁……”她打断我的话,没有听那个故事的结局,“许诺,我不想听了。“她沉默片刻,“我知道柏然是毒。” 红尘中,自有为爱痴狂的人,心妍算一个。我所有的真情都换不来她的一次回眸,我告诉自己:许诺,你该死心了!开始属于你的人生,忘记聂心妍吧! 我努力过,试图将心妍从心中抹掉。投身到繁忙的工作中,很多重大的脑壳手术由我亲自操刀,容不得半点分心,严谨、细致、精准——是医院同仁对许诺医生的评价。 事业成功的背后,却是感情的荒芜。也试着接触过几个女孩,但在吻她们的唇的时候,我想的,却是她如水的目光。这些恋情如同蜻蜓点水般在我生命里留不下任何痕迹。就连医院里的同事都以为,徐徐偶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即使冰冷,也能让我有短暂的空白忘记她。柏然玩够了,突然也对这个温暖的家大为留念。她也安心孕育着柏然的第三个孩子,她弹钢琴给他(她)听,对他(她)讲故事……心情格外平静安宁。可这一切,自从柏然去酒吧认识一个女孩之后又开始变得动荡起来。女孩的男友找到在酒吧里相拥跳舞的两个人,对他大打出手,柏然也毫不示弱。这场打斗甚至殃及到前来寻找柏然的她。 心妍的第三个孩子,在她精心呵护五个月时,还是过早地离开这个世界。柏然也被伤者家属起诉,面临着牢狱之灾。心妍住进了医院,这次,她再也顾不了柏然。 柏然的检查结果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他被检查出患有家族遗传性狂躁抑郁性精神病,已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检查结果令他免受惩罚,却要接受另一种结局。父亲准备将他送往专门的治疗院进行治疗。 给心妍堡的鸡汤里我放了红枣、山药、当归、党参……药香弥漫整个厨房,父亲走进来,氤氲的气息迎面扑上他的眼镜,他取下来用衣角擦拭,问我:“阿诺,你打算怎么办?” “娶她。”我头也不抬地说。 父亲没有说什么,他缓缓走出去,顺势擦了一下眼角。我恍然认为自己升起一种错觉以为他在拭泪,事实上他是真的流泪了,为我,为柏然,为我们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喝碗鸡汤的心妍叫我为她拿来羽绒服、毛裤、厚厚的棉衣。裹在厚重的装束里,她却像一缕魂魄般轻盈。“你想干什么?”我问,“我给你叫护士。” “我想,”她小心翼翼地说,“去看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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