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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一张张照片,曾经留下他们三个人青葱岁月的照片,全变得支离破碎,血迹斑斑。有他的地方全是黑黑的窟窿。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别过头问。他竟然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

  “跟我走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

  “不!”她摇头,“你我都有该去的地方……”

  “别说了!”他粗暴地打断她,“你不应该是别人的新娘!我也不应该呆在那种地方!”

  “我们都是为你好……”她解释。

  “不要说你和他!”他红了双眼,抬手将一巴掌印在她脸上。

  清脆的耳光震碎雨后空气的清冷,她的脸迅速凸显五个红指印,她捂着脸庞,冷冷地说:“这不是你打我的第一次,但希望是最后一次,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他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她想要逃离,但身体却被禁锢在他的臂弯,直到无处可走。她再次看到了十九楼以下的风景,那是可以摧毁一切的高度。从这样的天空坠落,是不是会像一只鹰般飞翔?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受伤的脸颊,她却一偏头躲过,双眸带着漠然的恨意盯着他,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悄悄拨下号码。

  那一声“喂”从电话里传出来,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他夺走,狠狠扔在地上,任凭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焦灼地喊。

  他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

  她摇头,“多少次你已经将我抛下!”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低声祈求。

  “不可能了。”她捋起袖子,掀开衣服,白嫩的皮肤,饱满的乳,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这是你赋予我的回忆。”

  屋里两个人对峙的同时,电话那端的他开着车,风驰电掣地缩短着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是我的!”他狂暴地喊,然后抓起桌上的水杯,将透明液体灌到她的嘴里。她咬住嘴唇,拼命反抗,汗珠和着嘴唇的血一起流淌。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她喝下这杯水,但现在他的一切,她都无法再相信。

  “你喝,喝!”他红着双眼喊,一只手死命想撬开她的嘴,争执之下,透明液体激溅出来,将她半张脸都濡湿了。她大声呼痛,他充耳不闻,像一头狂躁的失去理智的兽,她的头昂扬在窗口之外悬在半空,满头长发在风里飞扬。

  突然之间,她停止挣扎,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下杯里的水,却趁他不备的时候从嘴角流溢出来——然后吧杯子砸向墙角,纷飞的玻璃碎屑扫到她和他脸上。

  “我如你愿,你还想怎么样?”她问。

  “跟我走!”他抓起她的手腕。

  她如同扯线木偶,被他紧紧抓住踉跄前行。

  将她扔在车上之后,他载着她一路狂奔,铺天盖地的细雨依然持续,星星点点的雨滴砸进她眼里,她感觉不到痛,只感觉麻木。

  从后视镜里她隐约看到那辆车拼命追赶的急速,只有另一个人,才是她的救赎吧?

  她伸出手去抓方向盘,想阻止他停下来。他万万料不到平日恭顺温婉的她会有如此狂躁的举动,一只手握稳方向盘,还得腾出一只手制止她。

  “放我下去!”她大喊大叫,尖利的指甲划破他的脸。

  “除非,你死,或者我死!”他阴冷地说。在她的干扰下,车子行迹不定,歪歪斜斜做着危险游戏,左右车辆看着这辆车的异常情况,都避之不及。

  只有后面的车始终紧追不舍。

  可是,刹那间,她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是来自天堂和地狱的双重召唤。

  一股尖锐的痛从胸口开始,再蔓延到全身,他和她所有的动作都凝滞起来,像电视里的慢镜头,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回忆,一一定格在从前。

  也许,这是最好的收梢。

  她的嘴角,绽开一朵诡异的血花,带着解脱的微笑。

  12

  我悚然睁开眼,仿佛看到聂心妍的嘴角轻轻往上掀动,定定神细看,却又像是我的错觉,她的表情和四肢依然纹丝不动。

  但是为什么在她身边我会做这个梦?那个梦又是如此的真实——

  我看到了,看到柏然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强行想要给聂心妍灌下不知名的液体,但是聂心妍却悄悄吐了出来。他拉着她一起亡命,许诺随在其后,紧追不舍,那起车祸由此发生。

  水……那杯水……难道一切的玄机在那杯水里?柏然从一开始便知道他们逃是不可能逃出去的,聂心妍也不会跟着他走。他想要的只是两个人的殉情。

  我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这里突突地挑动,心绪排山倒海地纷乱。

  许诺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凶手。”是他对整件事情的预感,还是他虚张声势的强词夺理?或者在他心中,一直有这样的直觉,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他永远都活在惶恐中,永远都无法理直气壮,永远都背负着这样一个包袱。

  “你等着,我去把真相找回来。”我对聂心妍说,然后离开房间,给路铭打了一个电话。

  “林小溪,你找我?”路铭声音里有微微的激动,“明天好像是你的生日……”

  “你现在在哪里?”来不及和他寒暄,我问道。

  “在家里。”

  挂断电话之前我说:“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找你。”

  见到路铭的第一眼,我的心脏霎时收缩,嘴唇抖索着却不知先开口说哪一句。他被我的样子吓住,倒了一杯水给我。清透的水,让梦境愈加真实和清晰。

  稍微平静之后,我想他诉说那个梦境。在述说的过程中,我很激动,路铭却一直很镇定。当这个故事话音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还是很平静。

  “我想请你们重新协助调查。”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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