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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盛美慢慢地说:“你难道胆怯到这种程度,连去银行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毕竟了解盛方庭,被她这句话一激,盛方庭说:“妈妈,您不用激将我,哪怕他在银行留了几百个亿的家产给我,我也不会后悔!”

  一怒之下,他就径直去了银行,VIP客服主管接待了他,仔细核对完身份和钥匙之后,就领着他去了金库开保险柜。

  保险柜里就是一只木盒子,他在手里惦了惦,盒子里似乎装了一些文件,摇起来沙沙作响。他取了盒子回到酒店房间,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这才打开盒子。

  哪怕盒子里真的是价值几百亿的有价证券,他也不会觉得惊诧。可是盒子里并没有任何有价证券,搁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很大的照片——他自己满月的照片。他是早产儿,生下来孱弱,小脸显得很瘦,可是眼睛很大,这张照片曾经被母亲放大镶在镜框里,但他没想到聂东远这里也有一张。

  底下全是他的照片,每年一张,都是生日那天拍的,母亲习惯了在他生日的时候,请摄影师到家中来,替他拍照。原来她每一张,都曾经寄给聂东远。

  除了照片,还有些琐碎旧物。他看到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一只塑料小鸭子,还有一只半旧的棒球,最底下是一叠成绩单。他一路读的是名校,每所学校都要求严格,成绩单的原件都应该是母亲签名后寄还给了学校,留在这里的,只是每一年成绩单的复印件,可是每一份成绩单右下方,家长签名的地方,聂东远总是端端正正,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看到自己申请大学的材料,当时有两位非常知名的华裔社会人士担保推荐他进入常青藤名校,他一直以为是母亲家族的力量,但是他看到推荐材料后面聂东远的附言,他嘱咐律师动用一切关系,替自己寻找推荐人。

  最后他翻到了一封信,在看惯了聂东远的笔迹之后,这个笔迹非常陌生,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封信竟然是聂宇晟写的。

  亲爱的弟弟或妹妹:

  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没有追问父亲,你到底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女孩。其实在我心里,希望你可以是一个小妹妹,这样的话,我这个哥哥可以非常非常宠你,然后等将来你长大了,成了漂亮的大姑娘,有很多很多小伙子追求你,那些臭小子,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打倒,直到我看到我认为可以放心的人,再把你交到他的手上。在我们家乡,有风俗是妹妹出嫁的时候,一定要哥哥背出门,这样婚姻才会幸福美满。小妹妹,如果你真的是个妹妹,请你一定原谅哥哥,或许在你嫁给心爱的人时,哥哥没办法出席你的婚礼,也没办法背你出门。可是哥哥希望你幸福的心,是绝不会有假的。如果有缘分,你在结婚之前看到这封信,请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赶去,参加你的婚礼,背着你出门,将哥哥全部的祝福都给你。如果你爱的那个人敢对你有一丁点儿不好,哥哥替你揍他!

  如果你是一个男孩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从小我就是一个人,不怕你笑话,有一段时间,我很惶恐,我害怕爸爸会结婚,害怕他离开我,或者,他再也不爱我了。但我听说你的存在之后,我反倒觉得安心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对吧?我们两个都是爸爸的孩子,是血亲,是手足。如果你是一个弟弟,我会带你去爬山,去打球,去见我漂亮的女朋友,也就是你未来的嫂子。这是一个秘密,连咱爸都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应该是我最亲密的人。咱爸就不提了,他跟我们有代沟。

  亲爱的弟弟,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像我一样幸运,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孩。等你长大了,遇上一个漂亮姑娘,哥哥愿意帮你出主意,一定把她追到手。放心吧,男人总是帮男人的,如果你有任何困难,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可以马上联络我。不论面对什么样的高山大海,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帮你出主意。就像我知道,如果我遇上任何困难,你如果一旦知情,肯定也会赶到我身边,支持我,安慰我,陪着我度过。

  亲爱的弟弟或者是妹妹,不管我以前有多少傻念头,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血亲就是血亲,手足就是手足,我们血缘里有一半的血是一模一样的,这次可以帮到你,是我觉得今生最幸运的事情。因为有你,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我不再觉得孤独,希望你也同我一样,永远不再觉得孤独。我希望你知道,我会永远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爱你。

  祝早日康复!

  永远祝福你的哥哥

  盛方庭拿着信纸的手,终于开始发抖,他把信纸放下,那叠照片的最后一张是他在美国大学时拍的,那时候他早已经康复,可以参加一切他愿意参加的活动。在那张照片里,他正在参加橄榄球赛,一堆队友将他压在最底下,他差不多整张脸都被面具挡住了,但仍旧看得出开心的笑颜。他都几乎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张照片,是同学替自己拍的吗?

  他把照片翻过来,试图辨认胶卷或冲洗的印记,照片背后用签字笔写着两句话:“2004年5月19日,摄于斯坦福。小昮,今天偷偷拍你,差点被你看到,你如果发现的话一定会生气吧?但是,爸爸永远爱你。”

  他认出聂东远的笔迹,小昮是他的乳名,除了母亲从来没有人这样叫他,他摸索着这行字迹,尤其是最后六个字,就像那是一句咒语。过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一滴眼泪落在那行字上。

  他想起前几天在病房里,看到聂东远的样子,他毫无知觉,全身插满管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聂宇晟一样。在这世上,他曾经最讨厌的两九九藏书网个人,都已经濒临死亡。而此时此刻,他的心境是什么样的,复杂得根本说不出来。孜孜以求这么多年的东西,原来争到手里,却是早就不必再去争的。

  他离开香港,回到东远集团自己的办公室。他走之后积下了大堆的公事,秘书一见了他就紧随其后,逐一汇报。他听了听,觉得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就说:“都先放放,今天下午,我有点私事,想先处理一下。”

  秘书看他脸色平静而严肃,不敢多问,于是说:“那您需要司机吗?”

  “不需要,谢谢。让司机下班吧,我自己开车。”

  他开车去了一个新小区的附近,那里有一家面包店,傍晚时分正好是营业高峰,店里的两个人收银取货,忙得团团转。

  一见了他,王雨玲就把脸板起来:“姓盛的,你又想干什么?我说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离我们远点!”

  梁元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她发脾气,怕她得罪人,连忙拉着她:“有话好好说!”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王雨玲气得把手里的蛋糕盒往柜台上一顿,“这个混蛋,上次拿了十万块钱来找我,让我把谈静的儿子骗出来,还说事后再给我十万!我告诉你!这年头总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别说十万块钱,你就是拿一百万、一千万来,我也是不会害谈静的!”

  梁元安一听这话就怒了,操起烤蛋糕的大铁盘,对着盛方庭就嚷嚷:“你丫滚不滚?不滚我拿铁盘砸死你!”

  盛方庭什么话都没再说,指了指柜台里的蛋糕,说:“这些蛋糕,我全买了。”

  “我们不卖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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