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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酒吧里人有些多,音乐嘈杂,三人在二楼找地方坐好,服务员问他们喝什么。韩新和张林不约而同地说:“一扎啤酒。”说完俩人相视而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韩新经常和张林来零点酒吧玩,每次他们都是要一扎啤酒,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喝到熏熏欲醉,然后回家把何琪和蔡娟聚一块搓麻将。那时候的张林一腔热血,发誓要和蔡娟白头偕老,发誓要出人头地,让蔡娟把他当男人,发誓要永远珍惜青春和友谊。

  曾经的誓言犹在耳旁,就像生活赐给我们的一场梦幻,可一觉醒来,早已物是人非。

  张林上大学时和韩新他们不是一个系的,他认识韩新是因为蔡娟和何琪是室友。蔡娟和何琪经常带着自己男友去聚餐,张林就这么和韩新认识了,再加上俩人性格和爱好差不多,很合得来。

  那时候的张林对蔡娟可谓全心全意,根本不在乎男人的自尊,被蔡娟宿舍里评为“五好丈夫”。每天早上张林都提着豆浆、包子和鸡蛋,站在蔡娟宿舍底下喊:“蔡娟,开饭了。”

  每天晚上张林都护送蔡娟回宿舍,雷打不动。

  下雨时,不管蔡娟在哪儿,张林都得把雨伞给她送过去。

  大四时,蔡娟突然发神经,想考研究生,张林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起来,跑到自习室给她占座。

  有一次在食堂吃饭,蔡娟说她想吃兔头,张林带她去吃兔头,自己一口也没吃,蔡娟吃完,意犹未尽,舔着嘴唇说还想吃。张林潸然落泪,他说他想到蔡娟跟他受罪,吃个兔头都觉得是多大享受似的,心里难受。

  有个男生骚扰蔡娟,经常给她发黄色短信,张林把他打了一顿。后来那个男生纠集了几个同学把张林堵在路上敲了一记闷棍。张林满头是血,可一看到蔡娟就裂开嘴笑。

  那时候的张林单纯、阳光、真诚,总是一副胸无城府的模样,总是和韩新凑一块发牢骚,抱怨社会不公,抱怨食堂里的菜难吃,抱怨学校教育僵化……他还喜欢唱歌,有一次蔡娟过生日,张林坐在蔡娟宿舍下的草坪上,弹着吉它唱了十几首歌。

  何琪说张林唱了一首他们没听过的歌:“当你看见路边野花卑微又灿烂,请相信那是我给你的永恒眷恋,在万人践踏下努力伸展,就是为了能够让你看见……”

  当时她们宿舍几个女生都被感动得哭了。她们后来问张林那是谁的歌,张林只是笑笑没说话。可韩新知道,那是张林自己写的歌,他也曾那么年轻,在懵懂而让人留恋的青春里,深深地热爱着什么,并写下那么多温柔的歌。在岁月的河流里,我们都曾在某个堤岸留下一缕淡淡的哀愁和纯真,可是我们已经走得太远,再也看不到那个杨柳轻拂的堤岸上已经猝然苍老的青春。

  那女生喝了一瓶啤酒,酒劲上来,不再和张林腻歪在一起,到舞池去跳舞了。女孩很狂热,只穿了一件吊带和牛仔短裤,在舞池里扭动着,像一条白净的蛇。DJ也注意到她了,嘶声高喊:“大家请看舞池中央的那个女孩,狂放、青春、热情、漂亮,在这儿请放下你们所有包袱,和那个女孩一样动起来吧。”

  韩新伸头往舞池里看了一眼,撇着嘴笑:“很漂亮,想不到你娃儿还有这手。”

  “你要是愿意,我跟她说一声,让她今天晚上陪你。”张林笑容闪烁,让人听不出真假,“小新,蔡娟现在好吗?”

  “好,看起来还是那样。”韩新喝了口酒,“你说你这何苦来着,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事业也有起色了,你跟蔡娟搞得那么僵干嘛?”

  “小新,你说句实话,你觉得蔡娟对我是真心的吗?”

  这个问题蔡娟也曾问过韩新,这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却还不确定对方对自己是不是真心的,互相猜忌,又互相融合,都想从别人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韩新想了想说:“那肯定的,现在的蔡娟就像大学时候的你,我曾见到她一个人偷偷地哭。大学时候她年轻不懂事,有些虚荣是正常的,可现在她是真心和你过日子。”

  张林看起来有些动容,使劲抽了口烟:“我也不是真想欺负她,就是想给她点厉害,改改她那臭脾气。她以前被我惯坏了,我什么都让着她,结婚后她性格还是那样,让人受不了。我觉得两个人得在一起过一辈子,她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平常就故意气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韩新想说“你就不怕她真的和你离婚”,这句话被他咽回肚子了,现在的张林已经不是昨日的张林,曾经的友情已经不是那么融洽,中间隔了很多东西,有些话不能那么随意去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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