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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何琪,我不管你了。”韩新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你去玩吧,吃完饭就回家。我先回去了。”

  丢开何琪,开车走在成都的街道上,韩新的心快被憋炸了。屈辱、委屈、挫败感,他的心情从没像今天这么低落。满大街都是车辆行人,像是漂在水面的蚂蚁,看似大家都在奔向一个温暖的家,可那个家永远也无法抵达……

  开到金沙遗址公园那儿,韩新把车停下,默默地抽了支烟,茫然无措,鼻子里发酸,过了一会儿,他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一开始声音很小,后来他干脆放声大哭。一对不省事的父母,一个钻到钱眼里的老婆,一屁股住房贷款,到处都是虚伪的笑脸,到处都是贪婪的眼光,数不清的鸡毛蒜皮,理还乱的职场关系,韩新的心情从烦躁到难过,从难过到绝望,难道这些就是生活的全部?

  哭了一会,韩新心情好些了,他想了想,给梁碧华打了个电话,问梁碧华有没有空,他想约她出来喝茶。梁碧华说可以出来,不过她得先推掉一个约会。俩人约定在宽巷子那边一家茶楼见面。

  梁碧华来到的时候,夕阳正在天边沉沉欲睡,茶楼窗玻璃上镀着一层红光。很明显,梁碧华经过了精心打扮,她属于比较典型的成都女人,脸上水汪汪的,皮肤没有半点瑕疵,粉嘟嘟的。

  “老板,给我来杯碧螺春。”梁碧华坐下,脱掉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粉红色小T恤,“天真热。对了,你平白无故地叫我出来干嘛?害我推了一个还不错的相亲对象。”韩新说:“不干嘛,就是闲着无聊。你早说推掉的那个是相亲对象啊,还是终身大事重要,要不然把他叫过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去你的,还用得着你参谋。哎,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哦,最近不是流行红眼病吗,我也感染上了。”韩新搓了搓脸,掩盖着脸上的哭痕。

  俩人东一嘴西一嘴地瞎扯,小心翼翼,都不愿讨论感情问题,“感情”那两个字被他们隔离起来,如果有人主动提到这个话题,将会为他们的聊天打开一个缺口,展现一个广阔的空间。可是,他们觉得有些尴尬,有时候,越是对一些事情装作无所谓就越说明心里有鬼。由于他们都刻意要去躲避些什么,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眼看要冷场,韩新心里急得直冒火。梁碧华看着目光有些游离的韩新,轻笑着说:“看起来你和我一样,都是不太会聊天的人。”

  “是啊。”韩新喝了口茶,“咱俩共同点还挺多的。你们不是《旅游报》的吗?是不是经常出去旅游?”

  “经常出去,就像这宽窄巷子吧,拆迁前后我来做过几次实地调查。可经过对比,感觉整这么个东西出来就是糟蹋。”

  “为什么呀?这不挺好的嘛?”

  “这你就不明白了,宽窄巷子是老成都的一个人文标志,有些年头了,能够保存的那么好,那么有人文气息,多好的事儿呀,可现在他们非在这儿搞旅游,搞古街,你看这满街商铺和酒吧,哪有一点老成都的味呀?文化不是靠装潢,靠复制几座明清建筑就能撑起来的,需要底蕴。”

  “对!”韩新突然有遇到知己的感觉,“现在的旅游业就是重复开发,你那边搞一个古镇,我这边就弄条古街,你那边搞一个欢乐谷,我这里就弄一个游乐场。到最后除了那些原生态自然景观,几乎所有景点都千篇一律。搞旅游真没意思。”

  聊了一会,梁碧华把手机拿在手里摆弄着:“全国大多地方我都去过了,就西藏还没去,真想去一趟,一个人,哦,或者两个人,找个地方晒太阳,西藏的天很蓝,太阳很大,风从身边吹过去,整个人就像空了一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感觉真好。”说着,她有些动情,表情里透着落寞:“对不起,我有些难过。”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一想起来现实中那么多事,心里就烦。”

  “现在去西藏有点不现实,毕竟还要工作,不过成都附近我倒知道几个景点,都是正准备开发,基本上还没有配套和游客,可以去玩一下。”

  “好啊,你给我推荐一个。”

  “嗯……要不去回龙沟吧,生态保存的比较好,距离也近,周末就可以去。”

  “那,你去不去?”梁碧华看着韩新,看得他心里有些虚,手心里的汗都出来了:“要不……我去,就这个周末吧,可能还得在那儿过夜,当天赶不回来,你稍微准备一下。”

  韩新本来想拒绝的,可觉得说不出口,莫名其妙地就答应梁碧华了。喝完茶,赶回父母家,天色已经黑透。韩新有些担心何琪,可又不想和她吵架,就给蔡娟打了个电话,知道她俩已经回家,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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