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爱情树
作者:王明新
一连三天,丈夫王红跃音讯全无,李平坐卧不安,如果丈夫再不出现,李平打算第二天就去报警。夜里一点多钟,五岁的女儿早已入睡,李平却两眼溜圆,她在为丈夫的安全担心,现在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突然,“笃笃笃”响起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李平浑身一激灵,侧耳细听,敲门声停了一会又响起来。平儿,快开门,是我。丈夫的声音!李平翻身下床,衣服没穿,灯也没顾上开就向门口冲去。
门一开,丈夫猫一样溜了进来。
李平想开灯,手却被丈夫按住。不过,刚才在楼梯走廊的感应灯下,李平还是恍惚看清了丈夫。几天不见,丈夫好像刚从监狱里逃出来。胡子没刮,满脸如一块剪得马马虎虎的草坪,衣服不整,领带也没扎……丈夫一贯都是衣光人鲜,今天……顾不上想这些,李平急忙问丈夫吃饭没有,又说我先给你泡杯茶去。丈夫说,你什么也不用忙,我马上就得走,说了你别害怕,我让黑社会盯上了,他们正在追杀我,为了你和女儿的安全,我们得暂时离婚,这段时间你不要给我联系,联系也联系不上。公司的钱全部打到“建行”的活期存折上了,我已经写好一份离婚协议,名也签了,你签上名明天到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又说,到民政局找老许,我给他打了招呼。丈夫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放在桌子上抽身就走,边走边说,我现在时刻都有危险,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也来不及向你解释了。我走啦,明天一早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办。
“砰”一声,门在丈夫身后关上了,像一把刀切断了她与丈夫的联系。
李平想打开门追出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浑身发冷,双腿抖个不停,根本迈不动步。不知过了多久,李平才重新回到床上,时间好像停滞了,忽觉枕头又湿又冷,她用手一摸是被泪水打湿一片。
丈夫原来在机关工作,几年前辞职下海做生意,顺风顺水,先买了这套商品房,又买了汽车;李平在一家企业上班,企业不死不活,干脆辞职做了全职太太,这才过上没几天的好日子。
夜里,李平从梦中醒来,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明天去公园看看那棵树。那是一个植树节,热恋中的他们在公园里共同植了一棵马尾松,植下这棵树的时候他们各自许了一个愿,把树植好后李平提议把各自许的愿写在手上拿出来看,当两只手伸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发现两个人写下的字竞丝毫不差:愿我们的爱情像这棵树一样万古长青。以后,每年的植树节她和丈夫都去公园,为那棵树除草、松土、浇水、施肥……第二天,李平起床,她把丈夫写的离婚协议撕得粉碎,患难见真情,越是在丈夫困难的时候越是要与丈夫同甘共苦,就是离婚也决不是现在。李平坚定地想。
吃过早饭,把女儿送进托儿所,李平顺路去了一趟建行储蓄所,在自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丈夫说的那张存折,存折上果然多出30多万块钱。李平心里一阵感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但是去公园的时候李平又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李平突然迷信起来,好像那棵树不只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更是他们爱情的象征,虽说她不相信丈夫会欺骗她,但她还是不敢去看那棵树,假如那棵树现在有个好歹,她是相信丈夫,还是相信那棵树?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没去。
下午丈夫打来电话,问李平离婚手续办了没有,李平说办好了。之所以这样说,李平是怕丈夫为自己和女儿担心,她想等事情过去。丈夫要她去复婚的时候再把结婚证拿出来,给丈夫一个惊喜,丈夫一定会为她的痴情和勇敢所感动。听说手续办了,丈夫说了句保重,就急忙挂了电话。李平想把电话打过去,想起丈夫昨天夜里的话,迟疑了一下又把电话放下了。
晚上,李平正在吃饭,有人按响了门铃,李平透过门镜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他们都戴着墨镜。李平说,找谁?门外说,王老板在家吗?李平想起丈夫说的话,故意问,你们说的是哪个王老板?门外说,王红跃。李平说,我们已经离婚啦,他不会再来了,还用看看离婚证明吗?两个男人迟疑了一下,骂骂咧咧走了。李平松了一口气。
李平在心惊胆战中过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李平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中不是丈夫血头血脸被人追杀,就是自己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行走,危机四伏,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梦中醒来,李平常常是一身大汗,心脏突突狂跳不已。她很想找谁诉说诉说,母亲或者她的几个闺中密友,但她还是忍住了。说给母亲,她怕母亲为自己担惊受怕,说给朋友,她怕朋友笑话自己,离婚,哪怕是暂时的假离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隐隐的担心,那就是丈夫真的离开自己。好几次,李平把卧室的门关好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号啕大哭,让泪水和淋浴喷头里的水一起倾泻。
在这期间,李平好几次都想去看看那棵树,有两次她甚至走到了公园门口,但还是忍住了,她希望看见那棵树活得好好的,但又担心她看见的是一棵已经死去或者将要死去的树。如果是这样,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
李平心里闷,就到街上遛,往往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丈夫的公司,而丈夫的公司也总是大门紧闭。一天,李平又一次无意中走到丈夫公司门前,却意外地发现公司开门了,心里不由一动。只是门头重新装修二新。原来丈夫的公司叫“大地旅行社”,现在换成了“神州国际旅行公司”,不论是门头还是名称都比过去气派了许多。李平心里一时有些复杂。一她想进去看看,但她知道物是人非,看了只能让她更加伤感,更加替丈夫担心,所以止住了脚步。
一个冬天过去了,走在大街上已经能感到春天扑面而来的气息。丈夫仍然音讯全无。母亲每次问起丈夫,李平只能搪塞过去。这些日子李平老是失眠,她想,出去旅游一趟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市里有好几家旅行公司,她本来没打算去“神州国际旅行公司”。但是去了几家旅行公司,不是线路就是价格让她无法满意,后来还是去了“神州国际旅行公司”。一个20多岁的女孩接待了她,热情地向她推荐说,大姐,我们公司新推出一个旅游项目,新疆双飞7日游,这趟线路在本市可是我们公司唯一一家推出来的。李平很早就听过什么葡萄沟、火焰山、坎儿井,听了女孩的话就动了心。李平问价格,女孩说5600元。李平说,还能优惠吗?女孩说,大姐,实话给你说,我只能让你100块钱,5500,再少就不行了。李平说,去掉零头,5000块我现在就报名。女孩苦笑笑说,那是我们王老板的权力,这个价我可不敢答应你。王老板?李平心里又是一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女孩很漂亮,身材、脸蛋、皮肤,几乎完美。李平说,姑娘你贵姓?是新来的?女孩说我姓尹。李平说,你们老板姓王?女孩点了点头。李平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是不是叫王红跃?说完李平就后悔自己太唐突,“王”在中国可是个大姓。新来的老板与自己丈夫同姓并不奇怪呀。谁知女孩却说,你们是熟人?李平的心更是狂跳不已。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王老板他在吗?女孩说,老板刚才被一个朋友叫走了。李平说,出去多久了?大约半个小时吧。女孩说。
吃惊,兴奋,疑惑……那一刻李平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向女孩点点头,手扶着墙壁,以免摔倒,慢慢走出公司大门。
下午,李平打电话给母亲,说自己有点事让母亲去接女儿。五点不到,李平就来到丈夫公司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要了一杯咖啡坐下慢慢喝。六点整丈夫从公司出来了,他还是那样西装革履。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与丈夫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个漂亮女孩,他们一起上了一辆崭新的别克轿车,原来丈夫开的是辆奥迪。李平立即打了一辆出租车,从手袋里抽出200块钱对司机说,请跟上那辆别克。
半个小时后,丈夫的别克进了一个新建小区;在一栋别墅前,丈夫搀着那个漂亮女孩进了楼梯口。
李平立即来到物业管理站,说要找个人,一个女孩在电脑里输入李平提供的名字,屏幕上立即出现一行字:王红跃:男,A区八栋202室。配偶:尹红妮。这是怎么回事?李平一阵晕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骗局,这是一场骗局!只是自己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又是两天过去了,“神州国际旅行公司”的王老板接了一单去新疆旅游的大单,正洋洋自得地坐在老板台前品茶,却突然收到法院的一张传票,有人告他犯了重婚罪,让他于某月某日到庭受审。看了传票,王红跃手一哆嗦,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久法院开庭,王红跃因重婚罪获刑,被押离法庭之际,李平平静地走到王红跃面前说:这是我写的离婚协议,请在上面签字吧。
从法院出来,李平去了公园,那棵马尾松真的死了,管理人员正在把死掉的马尾松挖出来,准备栽新树,春天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责任编辑 张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