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再过一把乞丐瘾
作者：谢丙月
潘大发是大发超市总经理，他心里藏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就是再过一把乞丐瘾。
潘大发有这种想法，一不是有病。二不是脑子进水，而是做乞丐曾经实实在在给他带来过好运。十年前，潘大发独自到南方闯世界，刚出火车站就被一伙地痞流氓盯上了，几个家伙故意找茬对他一通暴打，末了还把他带的钱都翻了去。一无所有的潘大发有心回家，又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于是一咬牙，一狠心，便做起了乞丐。他故意把衣服弄得破破烂烂，脸上抹上煤灰。白天向人乞讨几个钱，去饭店吃些残渣剩饭，晚上随便找个桥洞子或大树下将就一晚。
这天傍晚，潘大发正蜷缩着身子斜靠着一只垃圾筒打盹。突然脑袋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他一激灵睁开眼，见两个小伙子合骑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从他眼前开过，随后两辆警车呼啸着直向二人追去。望着警车一溜烟远去的背影，潘大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刚才砸住他脑袋的竟是一只皮包。他顺手将皮包打开，借着路灯的光亮一看，顿时惊呆了，里面竟是一沓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粗略一数，至少有十万块，可把他激动坏了。心想那两个小子一定是强盗，被公安追得走投无路。顺手把赃物扔到路边，却歪打正着砸在他脑袋上。
潘大发有心把那些钱交公，又一转念。钱是凭空飞来的，自己一没偷，二没抢，干吗要犯那傻。想到这里。他首先给自己换了身干净气派的行头，然后用那些钱倒腾开了服装店，没想到生意做得出奇顺利，利润翻番，短短几年时间就开起了一家大发超市，现如今。他的大发超市不但拥有五家连锁店，总资产也早已突破千万元大关。为了弥补自己凭空得到那十万元的愧意。今年年初，潘大发从超市拿出五十万元钱捐献给市里的社会福利机构，没想又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不但报刊媒体记者争相采访，电台有声，电视有影，而且还当选为市政协委员。无形中又提高了大发超市的信誉。前来购物的顾客更是络绎不绝。让他大大赚了一笔。
潘大发觉得，自己能有今天，全靠当初那笔十万元的意外之财。能得到那笔钱，则是因为无意中做了几天乞丐。正是做乞丐给他带来这天大的好运啊。潘大发常常怀念起当初的乞丐生活，甚至异想天开地盘算，假如能多当几天乞丐。没准会有更大的好运等着他呢。因此他恨不得马上跑到一个碰不见熟人的陌生城市，再痛痛快快做上几天乞丐。
欲望是一个魔咒，一旦在人的思想里生根发芽，便会肆无忌惮地疯长。这天晚上，老婆搂着潘大发的脖颈早早地进入了梦乡，而他却困意全无，他下定决心，要再次去体验一下乞丐的生活。
潘大发轻轻挪开老婆的胳膊，蹑手蹑脚下了床。悄悄溜出卧室，飞也似的跑到火车站，漫无目的地胡乱登上一列火车。为断绝掉后路，老老实实做几天乞丐。他毅然掏出衣兜里的钞票和信用卡，毫不犹豫地从车窗里扔了出去。很快，他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至于这儿到底是哪里，也懒得去问了。他下了车，正想去向人乞讨，低头看看自己那光鲜的行头，不由皱了皱眉，就这身打扮，鬼才相信他是要饭的呢。他东张西望了一阵，见不远处蹲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心头一亮，我何不去向他换身旧衣服呢?
潘大发来到那个乞丐面前。说明来意，不料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忽地跳起来。一把揪住他袄领子，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大嘴巴。这时，又有几个穿着破烂的乞丐从四周围上来。将潘大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一顿猛揍，打得他哭爹叫妈，连声求饶：“各位老大，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就饶了我吧。”为首的一个大胡子乞丐气势汹汹地道：“妈的，这附近是我们哥几个的领地，你来这里要饭，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啊。”潘大发弄明白了挨打的原因，哭丧着脸说：“老大。我不是来和你们争地盘的，能混口饭吃就成。”
几个乞丐围到一块，相互咬了一阵耳朵，大胡子转身向潘大发道：“既如此，你就先留在这里吧。”潘大发高兴得一阵欢呼雀跃，正想说些感激的话，大胡子又道：“你记好，在这儿讨到的钱要和我对半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见对方这么欺负人，潘大发有心发作，还是强忍下去，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这些都是自找的呢?大胡子见潘大发没有反对，上前三两下扯下他身上的名牌西装。然后将一个脏乎乎的破棉袄丢到他面前。
尽管受尽委屈，潘大发依然十分满足。毕竟自己的愿望实现了，况且十年前也是挨了一顿暴打后才交上好运，他坚信，这次定会有更大的好运在等着他。他蹲在路边，装出一副可怜相。实质上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等待着意外的幸运落到自己头上。正在这时。一阵小旋风将一个鼓鼓的纸包刮到了他跟前。潘大发一阵大喜，莫非这里面藏着什么玄机?想到这里，急忙打开纸包，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时他才发现手里拿的正是当天的报纸，他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发现报纸头版显著位置刊登了一则题为“光彩助学爱心无限一优秀企业家潘大发先生资助春蕾女童活动侧记”的新闻，旁边还配发了他向春蕾女童捐赠羽绒服的照片。看到这儿。潘大发想起来了，为了帮助春蕾女童，他的确购买了五百件羽绒服打算捐献出去，可是现在还没着手办这件事，怎么竟上了报呢，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报纸上的照片又是从哪里来?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谁?怎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潘大发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糊涂，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回去看个究竟，他混上一列火车，蹲在厕所里躲过检票员的盘查。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开的超市门前，长出了一口气，正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去去去，臭要饭的，一边待着去!”
潘大发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乞丐行头还没换下来呢。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手下对他点头哈腰，他哪里受过这窝囊气啊，因此指着保安的鼻子骂道：“睁开你那狗眼看看，我是这里的总经理。”
“放屁。”保安毫不示弱地说，“我还是联合国主席呢。”说着话从腰里摘下电棒，怒眉横目地大步向他走来，潘大发深知那玩意捅到屁股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光棍不吃眼前亏，撒丫子就跑，好不容易甩掉保安，心说：妈的，明天我就炒你的鱿鱼。
虽说正门进不了超市，这可难不住潘大发，他左拐右绕来到超市的后门，为不引起类似的误会，他乘着看门老头不注意，蹑手蹑脚悄悄溜了进去，他想先去六楼自己的卧室换身体面的衣服再做道理，不料路过四楼会议室的时候，忽听会议室里有人在开会，自己不在家，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召集人在这里开会?他十分气恼地大步走上前，趴在窗台上向里一望，更加傻眼了。只见主席台上坐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正嘴里唾沫星子乱飞地在给众人讲话。潘大发见状，肺都气炸了。一脚踹开房门闯进去，两步冲到那个假冒货面前，抬手一拳，重重打在那人的鼻子上，不料对方挨了一拳哼都没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气了。
潘大发见出了人命，魂都吓飞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两个公安沉着脸直冲过来，三两下将他按在地上就要戴手铐，潘大发拼命挣扎着喊道：“我没杀人，快放开我!”话音刚落，只觉脑门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睁眼看去，只见老婆高举着牙刷站在旁边，瞪着眼睛嚷嚷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在这儿嘟囔啥呢?”
潘大发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场梦啊。尽管如此，他还是心有余悸地打消了再过一把乞丐瘾的念头。
潘大发长长伸了一下懒腰，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顿时如同踩在电门上一般。嗖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匆匆跑了出去。因为昨天他已和有关部门说好，今天要举行为春蕾女童捐献羽绒服的仪式，此刻，捐赠现场还等着他去做现场发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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