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蝇头小案

作者:徐志义




  任长庚讨工钱讨不来,在庄上落下了骗子的名声。任长庚是把名声看得很重的,他是倒插门儿女婿,在这庄上没根儿,要是名声坏了,还怎么生存下去?任长庚说啥也要把他们六个人的六千六百元工钱要回来。都还等着拿这钱过年呢!
  任长庚就要上法院告那个姓车的包工头。打官司要花钱。任长庚把积攒两年买下的盖新房的材料卖了。卖了六千八百块钱。有人说他:你把这六千八百块钱当那六千六百元工钱给大家分了不就省事了?任长庚说:那我不还落下昧工钱的名声吗?!这人担心地说:你官司要是打不赢呢?任长庚发狠地说:我就死给庄上的人看!说话的人吓得不吭声了。
  任长庚是个善良人,上法院之前。他先去给那个包工头打招呼。那个姓车的包工头叫国卜清,是他老家临庄的人,他认识,要不然他也不会领人去去他干活。这地方的人有教训:穷死不打工!就是被包工头昧工钱坑怕了。当时,车卜清拍着胸脯对任长庚说:这回不会坑你,是政府工程,资金有保证。活呢,挖电缆沟,只要有力气就行,挖一米五块钱,兑不了现去我家扒房!即使是这样,任长庚也才动员起了五个人跟着他去挖电缆沟了。
  寒冬腊月,地冻三尺,又是山地,那沟是不好挖的。屎难吃,钱难挣,谁叫咱是下力人,挖吧。挖了几天,车卜清对任长庚说:工钱得减。挖一米三块五。任长庚说:不是说好了五块吗?车卜清说:不瞒你说,这活转到我手上,已经是四包、五包了,没恁大利了!任长庚想:已经挖了好几天,挖了几百米,入套了,不干更亏,三块五就三块五,在家歇着也是歇着,干吧。又挖了几天,车卜清又对任长庚说:工钱还得减,挖一米两块五。任长庚瞪大了眼睛:怎么又减了一块?车卜清说:这回不怪我,工程超预算了,是上头说的!这一回那五个乡亲不依了,抡起铁锹洋镐要毁车卜清,被任长庚死死拦住,喊:打人犯法!打死人要偿命!车卜清躲着说:你们别耍横,不愿干走人,等着干的人多的是!说完就走了。
  任长庚和五个乡亲商量了大半天,活已经干了一多半,不干前功尽弃了。不过,这回得让姓车的立个字据,两块五不能再少了,当初说的挖一米五块已经减了一半。他们一块来找车卜清,车卜清不愿立字据。说:两块五再减您砍我的头!任长庚说:别耍这一套了,刚才不是我拦住,你的头已经搬家了!那五个人更是对他怒目而视。车卜清害怕了,说:要立,也是我和你们领头的立,这叫法人代表。那五个人似懂非懂,也就同意他和领头人任长庚立了字据。
  活干完了,合计六千六百元。车卜清就给任长庚打了欠条。任长庚说:钱呢?车卜清说:我还没得住钱呢,我去哪儿给你屙钱?那你啥时候给?我啥时候得住啥时候给。不过,到时候我只对你任长庚,别让那五个人来烦我!车卜清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任长庚。
  起初,任长庚给车卜清打手机,他还接,要他再等等再等等。后来,手机就要不通了。腊月二十三,要办年货了,那五个乡亲还没有拿到钱,风言风语就出来了:说那个包工头已经把工钱给了任长庚,任长庚独吞了:任长庚比那个姓车的包工头还黑,姓车的把工钱砍了一半,任长庚连一半的一半也不给咱,外来人毒啊!话传到任长庚耳朵里,任长庚憋气,害怕,恼恨,就要告车卜清。任长庚去找车卜清打招呼。那么巧,半路上碰到了骑摩托的车卜清。任长庚喊他,车卜清想溜,任长庚就像抓贼一样喊着追。车卜清被路人拦住。路人见是讨债,散去。
  任长庚虎着脸质问:工钱到底给不给?车卜清黑着脸说:你是去我家扒房还是在这儿砍我的头?我一不去你家扒房,二不在这儿砍你的头,我要上法院告你!任长庚想着车卜清会害怕,没想到车卜清嘿嘿笑了。说:我还就不怕你告,实话对你说,法院的人我都喂熟了。去吧,快去吧!说罢上了摩托车,“嘟嘟嘟”放着屁走了。任长庚没再追,喊:我可事先告诉你了,别怪我不讲情义!
  腊月二十四,任长庚来到了法院,院里大车小车人真多,任长庚以为进了高档商场,回身看看招牌,没错。任长庚得到了提醒,去买了一条高档香烟,夹着进去了。
  接待他的人叫王立,是办公桌的名牌上写着的。任长庚把烟放到桌上,说:王法官,我告状!王法官看着烟,不悄地说:多大的案呀?任长庚说:六千六百元的工钱。王法官轻声笑:我说呢,蝇头小案啊!任长庚急了:这六千六百元的工钱要是讨不回来,我就该死了。就成了人命大案!王法官还是笑:说说,说说。
  听了任长庚的诉说,又看了看任长庚拿出的字据,王法官记了记,说:“给你立案了,交钱吧,立案费二百六十元。任长庚交了钱,王法官告诉他:现在快过年了,过了年来。任长庚无奈地走了。
  回到庄上,任长庚给那五个乡亲说:法院给咱立案了,等过了看使钱吧!那五个乡亲见任长庚真把姓车的包工头给告了,一个个惭愧地说:唉,冤枉你了,还以为你把工钱昧了,唉!也就都回家去另想法子弄钱过年了。
  过了年,正月初八,任长庚就来到了法院。和年前院里车水马龙相比,这会儿像散了戏的剧场,冷冷清清。不过,王法官上班了,王法官告诉他:年刚过完,法院人没来齐,你过几天再来吧。到正月十二,任长庚又来,院里人来人往有了动静。王法官又告诉他:你的案卷还没有做好,你再等几天来吧。任长庚想:反正过了年了。等就等吧。正月十五再来,院里已经又车水马龙了。任长庚每次来都没有空手。这次,王法官笑嘻嘻地递给他一张传票,要他送达车卜清来法院过堂。任长庚不解,问:您法院的传票怎么叫我送?王法官说:我们知道车卜清在哪儿?你不送谁送?任长庚为了早点儿拿到工钱,也就接过传票去送了。
  任长庚来到车卜清的庄上,见到了车卜清的妻子。他妻子生气地告诉他:车卜清在城里他二奶奶家!任长庚问啥时候回来?妻子说死那儿了!任长庚吃惊:死了?旁边的人捂嘴笑,提醒他:去掉一个“奶”字不就清楚了?任长庚这才明悟,不是二奶奶,是二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再问他妻子:在城里哪儿住?那妻子说:我要知道不找去了?任长庚闹了个没趣,就进城找了。连他妻子都打听不着的地方,他任长庚哪会找到?
  这回,任长庚住法院里不走了。王法官见他泡上了,只好一个星期后缺席判决,任长庚官司打赢了。任长庚拿着判决书回到庄上,高兴地给那五个乡亲看,那五个人齐声问:钱呢?任长庚傻脸了,判决书不能当钱使啊,好像又是自己糊弄了那五个乡亲。任长庚脸红了,也生气了。任长庚又返回法院,要钱!王法官说:强制执行可以,要去逮到人!谁逮?您法院的判决要我去逮?话不能这么说,你不是认识他吗?不是为你要钱吗?咱们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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