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天价壶盖
作者：朱闻麟
《昆市日报》破天荒地出了一版彩报，自然就吸引人的眼球，然而仔细一看却是一则广告。上面大大的艺术字写着：百万巨款征壶盖。接着就是一张照片，展示着一把十分精制的小茶壶。
要说上面很精彩，那么下面的文字说明更是诱人：我是个台湾老军人，五十年前离开大陆时，身边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只留下了这把茶壶。我爷爷说过这是祖传的，并千叮咛万嘱托，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把壶丢了。因此我把它带到了台湾。可美中不足的是，在行军途中，不慎把壶盖丢了，所以每次把玩时，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记得当时是在贵市把壶盖丢的，为此想借贵报征寻壶盖。对提供消息者将给予一百万元的馈赠。最下面的是联系地址，本市昆市宾馆5015房间。
像是一枚原子弹，报纸一出随即在市里引起了轰动，百万巨款的诱惑力是巨大的。也不用人发动，看到报纸的人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地找茶壶盖。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家家都来了个彻底大清查。也别说，当真有不少人找到了与那茶壶颜色匹配的壶盖，把那些人心里美的不得了。然而，大伙是满怀喜悦地捧着壶盖进入5015室，又是一脸失望地走出来。有几个还没等走出宾馆，就把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壶盖扔进了垃圾桶，更有情绪激动的说是骗子，专拿人寻开心。
然而无论怎么说，那个住在5015室的老人却一直是心平气和地接待一个又一个前来送壶盖的，而且每当有人来时，他都会主动地让座倒茶。虽说看了壶盖后摇头否定，但还是客气地送出门。他也不问人要钱要物，一点也不像是骗子。在此期间，有记者来采访，老人也是坦然相对，说钱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自己只是想完成一个夙愿。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月，正当城里的人开始淡忘时，广告又一次出现在日报上，不过这次没上次那么夸张，这次只是在头版的一个角上，登了豆腐干大小的一块，说壶盖还没找到，希望大家相互转告，到时一定践诺。
这天下午时分，老人正在看着自己那把没了盖子的茶壶时，有人按响了门铃，开门一看是个小伙子，小伙子问清是老人在征壶盖后，就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布包，里面还有一层红色的绒布，绒布展开后，一只小巧的壶盖出现在老人面前，老人看到壶盖当即就呆住了。老人双手颤抖地握着盖子，自言自语地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就在老人抚看壶盖的时候，小伙子开了口：“老先生，我想问一句话。”老人听到小伙问，这才清醒过来，忙说一百万我马上给你，说罢就去取包，不想小伙子说：“不忙，我不是急着向您要钱，我想问这壶真的是您祖传的吗？”
老人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不是的。这盖子是你爷爷给你的？”“不是，是王老汉的，那天他在活动室里听人说起有这么一回事后，特地让我找来了报纸给他看，随后他拿出了这盖子，让我来找你。”“这么说，他还健在？”“是啊。”“那你能不能领我去见一见他？”“当然可以了。”
俩人叫了辆出租车一直开了很长时间才到了王老汉家。说是家，其实就是村里为他建的两间平房。房子不大，里面收拾得倒也干净。看到他们俩人，王老汉就问：“主任，这位是？”那个被叫做主任的小伙告诉他，这就是广告上说的台湾老人。台湾老人看到眼前的王老汉，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当年的情景，忙跪倒在地，连声说着对不起。还说这次是专门来还债的，随后断断续续地把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在随大军退逃经过昆市时，当时还是小青年的他，看到同伙都在挨家挨户抢东西，于是就进了当时看起来相当殷实的王老汉家里，冲进屋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乱翻，拿了些银元和缎子布。
当时王老汉的媳妇正要临产，看到他进门吓得尖叫起来，被他用枪托砸了一下。在厨房的王老汉听到叫声，拿着把刀奔出来，也被他开枪打倒在地。临出门时，看到八仙桌上有把精美的茶壶，于是就顺手牵羊，不想那把小巧的壶盖滚落到了桌下，低头想找却没找到，于是把壶放进行李包逃出了大院。也就是那一眼，他记住了壶盖上有一条小龙。这么多年来，只要一看到这壶心里就感到压得慌。年初时，与他相依为命的老伴病故后，心里更是萌发了要找到当事人，还一身的孽债的念头。
王老汉听后也是一声叹息，说你把我的全家都毁了。幸好那一枪当时没打中要害，自己才活了下来，可惜我那婆娘，当天就疼着要生孩子，可给你打伤了筋骨，孩子没生下来就死了。前天我看到报上的照片，一眼就认出是我的那把壶。这壶还是我老婆嫁过来时带的，真的是祖传的。解放后，为了支援建设，我那房子三佃当作二佃卖掉了。这壶盖是在打扫卫生时，在台脚边找到的，就把它放在身边，也算作个纪念。
台湾老人没想到自己当时的行为会毁了一个家庭，更是泣不成声。还是王老汉想得开些，说那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自己托共产党的福，生活得也很好。台湾老人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说这是自己一生的积蓄，全部给你，算是补偿。王老汉笑着说：“我都一把年纪了，用不着这么多钱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台湾老人说：“一定得给你，这样心里才好受些。”
王老汉看看小伙子，小伙子立即明白过来，忙说：“这样吧，你一定要给的话，我们还是和你一起来把这钱捐给福利院吧，让那些孤寡老人生活得好一些。”老人点点头同意了。临走时老人又提出一个要求，说自己在台湾已经没有亲人了，想与王老汉在一起生活。王老汉看着老人真诚的脸，拉住他的手说：“行！欢迎老哥来住，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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