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罪证
作者:邢庆杰
六
星儿一天天长大了。
星儿会喊“妈妈”、“姥姥”、“姥爷”了,一家人高兴得忘记了孩子的事情带来的伤痛。
到了来年的春天,星儿已经会蹒跚着走路了。
圆圆家的门前,是一条贯穿村子南北的大道。门的左边有棵枣树,枣树下面有一扇废弃的磨盘。星儿会走路后,经常一个人在门口的这扇磨盘旁玩耍。村人们从庄稼地里收工回来,见了他,都不顾满身的疲劳,要过来逗一逗他。星儿这孩子的记性特别好,见了人,“爷爷奶奶”地叫,总叫不错,这就越发地招人喜欢。他每回从大门口回到屋里,手里总不空着,不是一只蚂蚱,就是一把嫩黄的榆钱儿。当然,这全是村人们路过时捎给他的。
一天,圆圆收工回来,见陈四正蹲在星儿身边和他说笑,不知说了什么,星儿“咯咯”的笑声离老远都听得见,陈四站起来,伸出双臂正想抱星儿。圆圆紧走几步,大声喊:“不许动俺的孩子!”
圆圆见陈四的背影明显哆嗦了一下,缓缓垂下了双臂。
圆圆放下肩上的筐,抱起星儿,指着陈四对他说:“星儿,你记住妈妈的话,以后不准和这个人玩,他是大坏蛋。”
星儿奶声奶气地问:“什么叫大坏蛋呀?”
圆圆说:“你忘了妈妈给你讲的大灰狼的故事了吗?他比大灰狼还要坏!”
星儿恐惧地抱住了圆圆的脖子说:“妈妈,俺怕……”
圆圆抱着星儿进了院子,临进屋门时,圆圆回了下头,见陈四还在大门口呆呆地站着。
陈四第二次欲接近星儿,是第二天的中午。
一家人正吃午饭,星儿只喝了一小碗粥,就对圆圆说:“妈妈,俺吃饱了,到门口玩去了。”
圆圆问:“吃这么少?”
圆圆娘说:“刚才他喊饿,俺给他蒸了个鸡蛋软糕,这会儿可能下不去食。”
星儿一蹦一蹦地出去了。
已是初夏,中午有点儿热了。圆圆吃了一身汗,见爹娘还没吃饱,就想到门口陪星儿玩一会儿,顺便凉快凉快。这一阵子地里活儿忙,她白天很少能陪星儿。刚到门口,就听见星儿大喊:“大坏蛋!大坏蛋……”
圆圆一步迈出门来,见陈四伸着胳膊,正微笑着想抱星儿。星儿拼命往后躲,这时已经躲到了枣树和墙之间的缝隙里。
圆圆愤怒地叫道:“陈四!你到底想咋样嘛!”
陈四尴尬地笑了笑说:“圆圆,他好歹也是俺的骨肉,你就让俺抱一抱吧!”
圆圆“呸”了一声说:“你少放屁!这孩子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陈四说:“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最清楚。”
圆圆气得嘴都哆嗦了,圆圆说:“陈四,你根本不配有这么好的孩子!你有啥证据证明孩子和你有关系?啊?你有证据吗?你配吗?”
陈四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他那副无赖的嘴脸,陈四眯了眯他的小眼睛说:“证据?现在还用什么证据,全村人谁不知道他是俺陈四下的种,你瞧他的长相……再说了,不是还可以做‘亲子鉴定’……”
圆圆不等陈四说完,就冷笑了一声说:“谁给你去做那些啥子鉴定,吃饱了撑的?”说完,抱起了星儿就走。
陈四急了,拦住圆圆,愤愤地说:“你不是到派出所告过俺强奸你吗?你不是有赵老三和牛六两个证人吗?你现在怎么全不承认了?”
圆圆却不着急了,圆圆说:“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陈四上下打量了圆圆一遍说:“陈圆圆,俺怎么觉得你生了孩子以后,像变了个人呢?你以前从来不会骂人,怎么现在连理都不讲了哩?”
圆圆“哧”地笑了,说:“你还知道讲理了,你说说,俺怎么不讲理了?”
陈四说:“这孩子明明是俺的种,你干嘛不承认?”
圆圆说:“你有证据吗?你有证人吗?谁能证明孩子是你的?”
陈四的眼睛里简直要喷火了,陈四说:“俺当然有证人了,有赵老三,有牛六……对了!你再去告俺吧!你一告俺都承认!坐牢俺也认了!只要能证明这孩子是俺陈四的,啥俺都认了!”
圆圆尖声叫道:“可俺不认!俺也不告!走到哪里俺也要说,这孩子跟你陈四没一丁点儿关系!”
这时,一些吃了中午饭想上工的人,三三两两地闻声围了过来。圆圆把星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绕过陈四,一头扎进了院子里。
陈四本想阻拦,见围着这么多人,就让过圆圆,垂头丧气地走了。
七
圆圆决定去东北了,她不想再和陈四纠缠。
圆圆好不容易劝说爹娘同意了她去东北的姑姑家。
就在圆圆准备动身的当天早晨,也就是太阳才一竹竿子高的光景,有三个警察进了圆圆的家门。其中一个,圆圆和爹都认识,是镇派出所的范所长——陈四的姐夫。
陈四的姐夫躲在两人的后面,一直没有说话。最前面的一个长得挺帅气的年轻警察进门就问,谁是陈圆圆?
圆圆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说:“俺是。”
那警察说:“我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你们村的村民陈四向我们自首,承认他前年秋天在玉米地里对你实施过强暴行为,目前已经有目击证人牛六和赵老三出面作证,我们找你,是想核实一下有关情况,录个材料。”
圆圆惊得后退了两步,坐在了炕沿上。少顷,她忽然尖声叫道:“他没有强暴过俺!俺的孩子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圆圆爹说:“圆圆,这警察都来了,你咋能胡说哩。”
圆圆娘拖着哭腔说:“亲闺女啊,你就说了吧!”
年轻警察对圆圆说:“你别激动,慢慢说。”
他后面的那个年长的警察打开文件夹子,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圆圆长出了一口气,喃喃地说:“他、他真的没有强暴过俺……”
年轻的警察很有耐心,和气地说:“你不敢承认,是不是怕他报复你?告诉你,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两份证词,而且犯罪嫌疑人已经承认了,只要你作个证,或者让你的孩子做个‘DNA’鉴定,就能把他送进监狱。”圆圆惊恐地问:“那,俺的孩子呢?俺的孩子归谁?”
年轻的警察回头看了做记录的老年警察一眼,老警察温和地笑着说:“陈圆圆,这件事情你别有顾虑,目前,陈四要坐牢,当然孩子归你监护,等陈四出了狱,他想要孩子,可能会给你打官司,但根据你的这种情况,只要你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法院肯定会倾向于你的。”
圆圆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她溜下了炕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响头说:“你们可得为俺做主呀……”
年轻的警察赶紧将她扶坐在一把椅子上。
录完材料,县刑警队的两个警察先开一辆车走了。范所长自己开了一辆面包车来的,他和两个刑警一块儿出的大门,却没上车,他对两个刑警说:“咱是这个村里的女婿,怎么也得到老丈人家里坐坐。”
等刑警队的车走远了,范所长挪动着他肥胖的身子靠近圆圆,小声对她说:“本来,俺今儿不该来,避嫌嘛!可今儿俺是给陈四那畜生捎话来的,陈四说:‘他啥都不图,只求你不要教孩子恨他!’唉!这人呀……”
范所长说完,扭动着身子上了车,“呜”——车开跑了。
圆圆愣愣地立在大门口,眼泪还“汩汩”地不断流着。星儿过来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脸说:“妈妈不哭,星儿长大了,帮你揍那个大坏蛋!”
圆圆紧紧地将星儿抱在了怀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责任编辑 张希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