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娶阴亲(外二篇)

作者:马子亮




  今年年初,陈长快要临产的妻子得病入了医院。医生确诊后说:“需马上动手术,迟了会危及两条生命,但要先交五千元押金。”陈长平时没什么积蓄,和其他人也没深交情,现在,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可把他给难住了。但救命如救火,不能拖呀!焦急中他想到了吴正。谁知到了吴正家,才知道人家出了远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虽然陈长知道吴正妻可以从商店中拿出这笔钱,但人家一听这么多,就推脱了,无奈只好空手而回。
  晚上,陪在妻子病床旁的陈长怎么也睡不着。妻子的病不能再拖了,交上押金就可以马上手术,可五千元手术费到哪儿去弄?翻来覆去的陈长终于打定主意——从吴正商店里先“拿”些钱应急,以后再“还”给他。主意拿定,马上行动,在夜幕的笼罩下,陈长轻车熟路地从吴正的商店中“取”出了五千元。
  妻子的手术如期进行,大人孩子都获救了,可警察却把陈长带走了。陈长如实作了供述,最终被判刑一年。
  一晃半年多过去了,陈长因在狱中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看到那还没见过面的儿子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毕竟自己犯了罪,坐过狱,再回去乡亲们该怎么看自己呀?于是他将回家的时间定在晚上。
  夜已经很深了,估摸着村里人差不多都睡了,陈长才悄悄走进那熟悉的街巷。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家的灯还亮着,陈长知道那是吴正的商店。
  站在吴正门前,陈长捏了捏瘪瘪的口袋。他一直记挂着尚未痊愈的妻子,还有那出世后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总不能空着手进家吧?想到这儿,他毅然踏进了吴正的商店。吴正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吃惊,而是拎出了一袋子准备好的东西:奶、麦乳精、还有一件小孩玩具。陈长感到意外。“我看见你在村头转,知道你会来我这儿的,所以准备好了等你!还是老规矩,记在账上年底结!”
  陈长感到很欣慰,没想到人家不记恨自己。
  回到家,惊喜的妻子向陈长诉说着他不在家的事情:“你走后,我全托乡亲们的照顾,现在基本上没事了,孩子也很壮实。尤其是吴正,经常派孩子送来营养品……”听着妻子絮絮地说,陈长的眼睛被什么模糊了,嗓子被什么堵得满满的,他真正明白自己实实在在回家了,心也归来了。
  
  天价白薯
  马子亮
  
  文革时期,时任某公社党委书记的老王被打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于是,厄运便随之降临到他身上。别有用心的红卫兵和造反派对他进行着近乎变态的折磨,白天批,夜晚斗,稍不顺心便拳打脚踢,还在他的脖子上挂一块大木牌游街示众。被整得已麻木的老王早已不知什么是痛楚,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叫他几近崩溃,只是想到家中的妻儿老小才勉强支撑着。心狠手毒的造反派想把老王置于死地,他们以悔过自新为借口把老王监禁在一个防空洞中,还美其名曰“住单间”。他们挑选了四个立场坚定、又红又专的造反派成员分两班轮流站岗,以防老王逃跑。可是,他们既不给老王东西吃,又不给水喝,饿得头昏眼花的老王哪有力气去跑?老王知道他们这是软刀子杀人,等自己死了还得说是顽固不化,绝食而死。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嘴唇干裂、气若游丝的老王彻底死心了,只有在浑浑噩噩中等死。第四天的中午,昏昏沉沉的老王听见一阵说话声,细听原来是换岗。只听一个人说:“孙福,你一个人行吗?”那个叫孙福的道:“行!你们都回去吃饭吧!就他那半死不活的样,谅他也跑不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过,四周又恢复了平静。老王依旧合上眼昏睡。忽然,他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滚了进来,没一点力气的老王根本没心思顾及。呆了片刻又有什么东西滚了进来,老王挣扎着爬过去,用手摸到一个圆圆的、长长的东西。老王心里一动,拿起仔细一看,竟是块白薯。他连忙摸索着寻找,一共找到了四块。怀揣着四块救命的白薯,老王知道这是那个叫孙福的在暗中救自己。一连四天,老王每天一块白薯维持着奄奄一息的生命,居然活了下来。到了第七天,造反派估计老王早死了,便来收尸。谁知老王还活着,这可把造反派们吓坏了,以为老王有神灵庇护,便将他放了。一晃几年过去了,党中央拨乱返正,老王被平了反,还被任命为副县长。
  再说一直光棍一个的孙福这天感到不舒服,去医院一检查原来是肚子里长了个瘤子,手术治疗费得四万元。孙福哪有积蓄?望着这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用他决定放弃医疗。谁知在他回家后的第二天,医院就派专人接他去治疗。孙福不解,医院的人说:“有人替你交了医疗费,你只管配合医治就行了。”手术后,孙福恢复得很快,只是不知道救助自己的人是谁,总感到闷得慌。这天,医院的领导对孙福说:“一会儿,县里有个领导专程来看你,他说你救过他的命!”孙福更加迷茫了。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正是老王——王副县长,他紧紧地攥住孙福的手说:“这几年一直没顾得上当面谢你,可我一直没忘那四块救命的白薯呀……”孙福什么都明白了,哽咽着说:“四块白薯——四万元!真是天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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