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短信也能吓死人
作者：王水根
市城建局新任副局长余志豪，真是少年得志，豪气满怀，才三十岁出头就谋得人人羡慕的职务。
说起来余志豪得以仕途亨通，全凭他的聪明脑袋。四个月前，局里的一个副局长因年迈退休，急需提拔一位年轻干部接任，当时有四个科长参与竞争，这里的明争暗斗不用细说。余志豪作为竞争者之一，他的条件得天独厚，很自然成了首选对象。明的来说，余志豪大学本科毕业学的是专业，且工作几年口碑载道，平日里办事认真踏实，生活上勤俭朴素，称得上是干部中的楷模；暗的来讲，余志豪为人乖巧，自应聘至城建局后，就瞄上了局长，他知道现今社会要想“旺旺”，靠的是关系，所以他使尽解数，没多长时间就和局长混成了铁哥们儿，短短几年即从小科员连升两级，成了技术科长。因此，这次选拔副局长，拿余志豪自己的话来说是“三只指头捏田螺——稳拿”。
可是就在这节骨眼上，局纪检部门收到群众来信，举报余志豪生活作风有问题，说别看他平时老实巴交、闷声不响，但与局里的一位名叫孔小丽的女秘书关系暧昧，这种“花”干部如何能当副局长？关键时刻，局长帮了忙，赶紧将情况通报。余志豪急得团团转，连忙请教局长，说：“没有这种事，我是冤枉的。局长，怎么办？”局长回答说：“小余啊，这种事有没有我不管，要紧的赶快想办法封住众口。”余志豪足足动了三天三夜脑筋，终于想出了一个简单的妙法。他马上将外地的妻子陆爱珍接到城里，租了一间房安顿下来。自此，小夫妻俩恩爱有加，上班送，下班接，星期天手牵手逛商店。果然，不出半个月，那风传的谣言不攻自破，余志豪顺顺利利当上了副局长。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余志豪踌躇满志时，突然间生出一桩横祸，陆爱珍遭遇车祸意外身亡。
那是个星期天，余志豪挽着陆爱珍上街闲游。时值中午时，余志豪指着马路对面说，我们去吃“肯德基”吧。陆爱珍非常高兴，急急迈步想横穿大街，可万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疾驰飞来，余志豪眼快手快，伸手猛抓，但没有抓住，陆爱珍还是向前一冲，瞬间车头撞人头，妻子当场死亡。
余志豪一时惊呆了，待到回过神来，望着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妻子，顿时像疯了般猛地抱起陆爱珍呼天抢地猛叫：“爱珍啊，你不能死啊！”此时，有好心路人打电话叫来急救车，医生检查后叹了口气，轻轻说：“没救了，直接送火葬场吧！”余志豪听毕神色大变，他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还是紧紧抱住妻子身躯，两眼直勾勾地喃喃自语：“不，不……爱珍不会死的。”
陆爱珍确实死了。余志豪神情恍惚，直到第三天他捧回妻子的骨灰盒，才猛然清醒过来，陆爱珍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当夜，余志豪将骨灰盒放在客厅中间的柜子上，点了两支蜡烛一炷香，然后跪地三拜。他望着妻子的照片上依然笑眯眯地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禁不住呜咽起来。余志豪起身抚着照片，哽咽着自言自语：“爱珍啊，是我害了你，要是不把你接来，你也不会死啊！是我害了你啊！”渐渐地，余志豪双眼模糊，照片上的陆爱珍似乎笑得更欢，他仿佛听见妻子的柔声话语：志豪，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余志豪伤心之极，颓然倒向沙发。
此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伴随着嘘嘘作响的阴风，柜子上的蜡烛突然熄了火。余志豪顿感周身一颤，一阵毛骨悚然袭向心头。他惊恐地望着妻子的照片，情不自禁地嗫嚅：“爱珍，你，你别吓我，你晓得我……我胆小。”哪里知道，就在这时突然手机铃一响，余志豪骇得跳了起来，谁半夜三更还来短信？他哆哆嗦嗦打开手机，“新信息”栏中赫然写着：我走了，别想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珍。余志豪这一下直吓得差点魂灵出窍。不错，这确是妻子发的短信，平日里陆爱珍几乎天天都要发几条短信，一会儿牵挂他，一会儿关照他早点回家，而且落款只写一个“珍”字，煞是亲昵。余志豪略一定神，不免自嘲，这种发错短信的事常有，也许是巧合吧。可就在他惊魂未定时，猛然手机又一响，余志豪连忙再看，这一次又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短信清清楚楚地写着：龙，真的好想你——珍。余志豪再也坐不住了，他骇得浑身发抖，这千真万确是妻子发来的短信啊！“龙”是余志豪的乳名，因他生肖属龙，所以从小就被家人唤作“龙”，这乳名只有妻子知道啊！余志豪惊骇得不能控制自己，他猛地跪倒在地，哭着叫着：“爱珍，我真的对不起你啊！你，你就饶了我吧！我会……会多烧纸钱多烧香，别，别再吓我……”
余志豪哭叫着，慢慢地变得烦躁起来，他神经质地发出一阵狂笑，一会儿冲出门外，一会儿又奔回家里，如此几次三番。
谁也没料到，当第二天上午同事去探望他时，发现余志豪已经死了，他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前紧紧抱着妻子陆爱珍的照片。同事觉得蹊跷，立即报了警。警方一方面着手调查，一方面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结果得出定论，余志豪是因服用过量安眠药而致死的。
余志豪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呢？对此，警方经过反复调查，却一无收获。他们只能初步判断，余志豪年轻丧妻，受不了这意外打击，因而走了绝路。可这也不对啊！按说像余志豪这样有阅历、有文化的年轻人，应该有能力承受这种人生挫折啊！警方怀疑，是不是还另有原因。
正当警方疑惑不解时，第二天却收到一封余志豪写来的绝命书。信中写道：
警察同志，当你们收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死了。我向你们坦白，把真相告诉你们，否则我将永远不得安宁。
我妻子陆爱珍本来是不应该死的。那天出车祸时，其实我完全可以抓住她，可不知怎么突然间闪过一个邪念，我将已经抓住她的手松开了。妻子的死，完全是我的罪过，她死得冤，死不瞑目。虽然我不相信迷信，但妻子死后确实给我发过短信，她还爱着我、念着我。我受不了这种精神刺激，我想还是和她一起去吧，我要在她面前忏悔，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另外，我向你们坦白，我不是一个清白的人，在官场里学坏了，除了贪婪外，我还有了婚外恋……
警方根据此信反复推敲，确认余志豪是自杀的，不过他的死是由于精神错乱造成的。但从中又推断出，之所以精神失控，似乎同什么短信有关。可是警方在现场并没有找到手机。
警方将所有线索汇集起来，终于理清思路，把疑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她就是余志豪的婚外恋情人、局里的秘书孔小丽。
当天下午，孔小丽被传唤到公安局。办案人员一见面就单刀直入：“孔小丽，余志豪有没有交给你一部手机？”孔小丽露出惊恐神色，嗫嚅道：“有，可……可这手机不是他的。”警察一愣，继而追问：“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孔小丽点点头，断断续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孔小丽确是余志豪的情人，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孔小丽常催余志豪离婚，可余志豪总是好言相劝：别急嘛，这种事要慢慢来。就在三个月前，余志豪为竞选副局长，将妻子接来了。孔小丽发急，直言相逼，余志豪发下誓言，等竞争事毕一定想办法和妻子了断。余志豪当上副局长后，没料到他妻子意外身亡，当时孔小丽高兴一阵后，不免生出疑虑和恐惧：陆爱珍会不会是余志豪下的毒手？要是如此，余志豪是个心狠手毒的人了，那今后跟了他又有外遇我怎么办？孔小丽就此冷了心。
就在昨天凌晨约四点钟时，余志豪突然匆匆找到孔小丽，神色慌张语无伦次地对她说：“小丽，我，我要走了。这只手机替我保管好，千万别交给他人。”说完，露出怪怪的笑，摇摇晃晃离开了。
孔小丽懵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孔小丽躺在床上，一直心神不定。等到十点钟，余志豪给的手机突然一响，孔小丽打开一看，见是一条短信：请速来西街五号，有事商量。孔小丽以为余志豪有事找她，就急忙赶去。谁知等她的是一位自称陈老板的壮年男子。孔小丽正疑惑之际，陈老板笑着开口：“这位小姐，你拿了我手机？”孔小丽一时不解，答：“没有。我和你素不相识，怎么会拿你手机？”陈老板也不再问，随手用电话拨号，孔小丽身上的手机便响了。陈老板又笑着说：“你身上的手机是我的。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浴室的糊涂老头。前几天我去洗澡，将手机交给看管衣物的老头。可这老头弄混了，将别人的手还回给了我。因为型号款式一模一样，所以当场没有发现。”陈老板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说：“喏，这只手机才是你的，估计是你老公的吧。”孔小丽一时辨不清真假，她也摸出手机，可无论如何不肯还给他。陈老板见状赶紧解释，你不要不相信，我摁给你看。前几天我老婆出门旅游，连发几个短信给我，后来见没回音，就直接打电话责问我怎么不回个短信？我这才发现手机拿错了。
陈老板接过手机，连摁几下，递给孔小丽看。第一条短信：我走了，别想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珍。第二条：龙，真的好想你——珍。孔小丽睁大眼睛，有点张口结舌，她喃喃说：“我，我不明白。”陈老板又再解释：我老婆叫唐珍，她发短信落款喜欢用一个“珍”字；而我名叫陈龙，老婆常称我“龙”。
陈老板说得有理有据，孔小丽当即将手机调换了。当她回到单位，突然听到余志豪死亡噩耗，前后一联想，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余志豪真正的死因是被短信吓死的！天底下竟有这种奇巧事！孔小丽惊恐之余，感到事关重大，正准备报告公安局，谁知却被警方先传唤了。
孔小丽说毕，凄然泪下，仰天叹了口气，说出一句话：“天意，这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