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杜镇长招才路

作者:轲 瑜




  刚吃完午饭,杜镇长就叫来司机小包,要开轿车兜风散心去。
  杜镇长近来被新街居民和镇机关干部闹得内外交困。为了满足农民进镇需求,镇政府在镇小街东首新辟一条街,接通水电修好路,让农民到这里建楼。现在二百多户的农民楼建好了,住进来了,可镇里想多收每户万把块公益金,他们却断奶忘娘,对收费人员横眉竖眼,严防死守,一个子儿不肯出。杜镇长想启用能人承包这项收费,让机关干部举贤荐才,他们推荐的不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就是老婆的姐妹兄弟,没一个有真本事,还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开了几次会都无果而终。这不,上午又为这事开会,又闹得不欢而散。
  轿车在乡村公路上飞驰。公路虽不平整,有点颠车,但车稀人少,十分安静,加上满眼青绿,空气里弥漫着油菜花的芳香,杜镇长暂时忘记了烦恼,悠哉悠哉地进入了梦乡。忽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将他惊醒,原来是车子压坏了路边水果摊的一只小板凳,摆摊人拦下车子要小包赔偿100元,小包不给,二人便争吵起来。杜镇长抹抹脸,伸个懒腰,走下车问摆摊人什么板凳这么金贵。摆摊人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他用眼角瞟一眼杜镇长,大声说:“叫你们赔100元我是客气的,不客气的话,嘿,赔150元我也不一定答应!”小包反唇相讥:“请问大哥,你见过泼皮无赖二混混吗?如果你没见过的话,你拿镜子照照,你什么样他们就什么样。”摆摊人针锋相对:“请问小兄弟,你知道什么人敢惹泼皮无赖二混混吗?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只有恶棍大流氓才敢惹!”小包急了:“你……你敢骂我们?”接着手指杜镇长:“他……他是杜镇长!”摆摊人不屑地看一眼杜镇长,继续还击小包:“你们能骂我,我也能骂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新时期建设小康社会的主力军——农民!农民和镇长,肩膀拐子一样齐!”杜镇长扑哧笑了:“你嘴巴挺灵巧呀!”接着问小包:“什么板凳压坏了,拿来我看看。”小包转身去车后拿来只破板凳,有一条腿被压断了。杜镇长不屑地丢到地上,从口袋掏出一张10块钱的钞票,递给摆摊人:“给,拿去,这板凳连木料带木工,算上天也不超过这个数!”摆摊人推开他的手,瞪着眼睛说:“你是真镇长还是假镇长,怎么连市场经济的发展规律都不懂?这板凳眼下是不值几个钱,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呢?三十年前猪肉7角钱一斤,现在涨了十倍,就按三十年涨十倍算,这只板凳三十年后就值100元。可我这板凳就坐三十年?我家祖传一条板凳一百五十多年还好好的!我说让你们赔100元就是客气!”“你……”杜镇长一时语塞。小包赶紧救驾:“哪有你这么算账的,我看你是存心敲诈。我老远就注意你的摊子了,板凳一直坐在你屁股底下,怎么车到跟前就趴到车轮下了?你一定是故意捣鬼!”摆摊人竖起眉毛:“啧,啧,你看,猪八戒耍悟空,倒打一耙了吧!我今天可是见识恶棍土匪大流氓是什么样了。不过我不怕,损坏东西要赔偿,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为共产党的子孙定下的规矩!”这时,杜又从口袋掏出一张百元现钞递给摆摊人:“好吧,我们如数赔偿,请你收下。”小包赶紧也掏钱,说要赔由他赔,责任是他的。杜镇长大度地一笑:“算啦,你那几个钱够花几回!”执意把钱递过来。见摆摊人接过钱,他认真地说:“我佩服你这个新时期的农民脑活嘴巧思路广,是个难得的人才,镇里有个十分适合你的工作,我想让你承包,不知你愿不愿意?”摆摊人警惕地问:“什么工作?你莫不是为了报今天的一箭之仇拿我当猴耍?”杜镇长坦然一笑:“我是一镇之长呀,哪会这样狗肚鸡肠!如果你相信我,明早去镇政府找我,我们细谈。”摆摊人犹豫一下,点点头:“行,明早我去,你如果耍我,可要赔我误工费!”
  上车后,笑容回到杜镇长的脸上。小包问他是否想将新街收费承包给这个摆摊人,他点头说是。小包问这人是彻头彻尾的泼皮加无赖,能当此重任吗?他嘿嘿一笑:“对付新街上的刁民,就需要这样的泼皮加无赖,这叫以毒攻毒,以刁治刁。”
  第二天上午,摆摊人果然来镇政府找杜镇长来了。原来他是本镇西陶村的村民,大名陶毕义。由于他生性刁钻,做任何事都想沾别人的便宜,村里人都叫他“讨便宜”。昨天中午,他在公路边卖水果,坐得屁股疼,也没人沾边,他不能白费时辰,见杜镇长的轿车开过来,将到跟前时,他将自己坐的小板凳扔到车下让车压坏,硬讹杜镇长100块钱。没想到杜镇长竟想让他到镇里承包一项工作,样子不像耍他,他便前来一试。
  杜镇长向他介绍了向新街住户征收公益金的数额和完成时限,并告知他的报酬在收缴数额中按4%提成。“讨便宜”心里的小算盘啪啪打响了:“新街共有住户二百多,每户征收一万块,共要征收200多万,一年内收完,我最少可得8万多,乖乖,这可是天文数字呀!”他当即点头答应。
  杜镇长力排众议,和“讨便宜”签订了新街收费的承包合同。
  “讨便宜”走马上任。他手捧镇政府的“红头文件”,到新街挨家逐户催讨“公益金”。他发挥能说会道、能编会造、能吵会闹、能赖会绕、能哄会吓的特长,果然大见成效,不到半年,竟收130多万,杜镇长喜出望外。可就在这时,“讨便宜”卷铺盖走人了。原因是他渐渐明白这项收费是不合理收费,他当了镇政府的“走狗”,干的是犯众怒的缺德事,担心某天夜里被人敲闷棍。同时他还发现钱收上来后大多没入镇财政的账,而是进了只有杜镇长等两三人知道的小金库,供他们吃喝玩乐中饱私囊去了。他担心日后事发要陪杜镇长他们进班房,于是他拿了自己该拿的5万多块走人了。
  杜镇长痛失良将心中不甘,当晚就月下追萧何,来到西陶村“讨便宜”的家,动员他拾起挑子继续干,完成全部指标后除另加奖励外,还可以安排到镇办企业工作。“讨便宜”任他口吐莲花说破天,就是不答应,摆出一副天大便宜也不沾,一心门朝南的姿态。杜镇长只好打道回府。虽然他的目的没达到,但他还是高兴的,因为他发现“讨便宜”的妻子青菊颇具姿色。
  十多天后一天晚上,杜镇长再次光临“讨便宜”家,对“讨便宜”说:“你不愿发挥特长继续承包新街收费,我们不怪你,因为这项工作太苦太得罪人了,回报率也不高。现在还有一项既轻松又高收入还少风险的工作,不过这适合你老婆,不知你愿不愿让你老婆出山?”“讨便宜”问什么工作?青菊俏丽的眼睛也盯着杜镇长看。杜镇长说镇政府最近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凡为镇里引资者镇里奖励引资额的10%。他认为青菊年轻漂亮,虽身居乡村却高雅脱俗,是招商引资难得的人才。当然,青菊目前什么都不懂,他们可以培训,其实他们也不需要青菊做多少,她只要跟着镇里的“招商团”出场就行,因为如今的客商太看重招商团的品位了。他告诉“讨便宜”夫妻俩,只要青菊愿意出山,一年收入保证不低于15万。“讨便宜”怦然心动。他想,这工作还真不错哩,比村里外出的打工女强多了,当下点头同意。青菊也表示愿意一试。
  按照杜镇长的要求,青菊第二天就去镇政府报到,从此跟随杜镇长天南地北四处奔波。
  三个多月后,有流言刮进“讨便宜”的耳朵:青菊成了杜镇长的二奶,杜镇长在县城买房子将她养了起来。流言有鼻子有眼,信不能,不信也不能。这天,“讨便宜”到镇政府探听虚实,杜镇长不在,有个与杜镇长心存芥蒂的干部跟他来个实话实说。当晚他就来到县城,敲开杜镇长给青菊买的房门。恰巧杜镇长和青菊都在,面对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青菊,又看到他俩像夫妻一样的生活,“讨便宜”火冒三丈,操起椅子就砸向杜镇长,口中大骂:“操你祖宗,招你妈的商!”杜镇长躲过后赶紧抱住他:“好兄弟,别发怒,这事怪我。你有话好好说,我不会让你吃亏,咱们谈谈条件不行吗?”“讨便宜”动弹不得,转念一想:“反正绿帽子戴上了,不如跌倒抓把泥。”便说:“要我白戴绿帽子,做梦结婚,没那好事!我可以与青菊离婚,从此不管你们的事,但你必须一次性给我20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不然我就去县里告你。”杜镇长立即点头:“行,就20万,一个子儿不少,十天后给你。”“讨便宜”说:“十天不行,五天,你要写欠条!”杜镇长不假思索:“行,就五天,写欠条,可你不能再为难我和青菊。”“讨便宜”说:“行,我答应你,写欠条吧!”
  杜镇长写欠条时,“讨便宜”想教训一下青菊,青菊躲进了房间,他便对着房门说:“青菊,十天后我们离婚,你等着。”
  不一会儿,杜镇长递给“讨便宜”欠条,他看数额不错,接过来就走了。
  第四天晚上十点钟,这是“讨便宜”和杜镇长约好交钱的时间,“讨便宜”家来了位不速之客。他自称是杜镇长的朋友,说杜镇长不便进村,带了20万元的银行存单在公路边等他,让“讨便宜”带欠条前往。“讨便宜”便跟着这人往公路边走去。走到一处远离村子的田埂上,忽然从麦田里蹿出一个黑影,从背后扑向“讨便宜”,这“讨便宜”脑瓜子就是比别人活,他早已做好防诈准备,只见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在黑影从背后抱住他的瞬间,冷不丁给了黑影一家伙。黑影痛叫一声“哎呀”,捂着肚子撒腿跑去,走在前边的那人见状也像受惊的兔子,转眼溜得没影了。
  “讨便宜”明白这两人被杜镇长买通,不是想要他的命就是勒索那张欠条。他为自己日后的安全担心,思谋再三,连夜去县检察院,告发杜镇长有贪污新街居民公益金包养二奶之嫌,检察院立案侦查。不久,杜镇长锒铛入狱。
  杜镇长被捕后,他在县城为青菊买的房子被没收,青菊一时浪迹街头。这天,“讨便宜”找到她,要带她回家,她问“讨便宜”:“你不跟我离婚了?”“讨便宜”说:“不离了,这事不能全怪你,也怪我一心想讨便宜,我要不用小板凳敲诈杜镇长100块钱,他就不会看中我这个‘人才’,将我拽上他的贼船。后来他看中你的‘人才’,我要不想讨便宜,不让你去参加‘招商团’,你也不会上他的贼船。唉,我俩算什么人才哟,其实是有缝的鸡蛋让苍绳叮了!”说完,痛苦不堪地低下头。
  青菊的眼泪夺眶而出,痛悔地说:“毕义,我对不起你!”接着扑进“讨便宜”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