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圣母像的微笑
作者：杨 友
在暑假到来之前，柳茵和爱人夏阳就已商定好，今年暑期夫妻俩带着儿子去内蒙草原度假村旅游，饱览一下别有情趣的草原风光。可是，放暑假时柳茵却变了卦。柳茵是青港市文化里小学五（3）班的班主任，她的班上有一个叫王雷的学生，因为淘气摔断腿骨。伤筋动骨一百天才能痊愈，现在虽然出院了，柳茵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掉队而心安理得的去旅游度假。她决定利用暑假给王雷补习功课，把耽误的课程追上来，这样就只好委屈夏阳了。夏阳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妻子的决定是出于一个班主任老师的责任，他没有理由反对，只能不讲任何条件地服从妻子的安排。
经过一番准备后，这天，柳茵买了些水果，带上备课本，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王雷的住宅小区，她早已从班长小玲那里打听到王雷家的住宅楼单元号。她轻轻地敲开了王雷家的门，王雷的妈妈从屋里走出来，打量一下柳茵说：“这位女士，您有事吗？”柳茵微笑着说：“请问，这儿是王雷家吗？我叫柳茵，是王雷的班主任老师……”王雷的妈妈一听是儿子的班主任老师来了，便满脸盈笑地说：“原来是柳老师呀，快请屋里坐！”柳茵走进屋里后，对王雷的妈妈说：“我今天到这儿来，一是看望王雷，二是想跟家长和王雷本人商量一下利用暑假给王雷补习功课。如果家长同意，王雷也能坚持，我计划两个月的暑假不休，每天来给王雷上课补习……”王雷的妈妈一听，感动得连连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柳老师您这样关心学生，实在让人敬佩呀！我们正想给孩子请一位家教老师呢……”
躺在卧室床上的王雷听到柳老师的说话声，急忙下床走进客厅，站在柳老师面前很礼貌地鞠个躬：“柳老师您好！”柳老师轻抚着王雷的伤腿说：“现在还疼吗？老师想利用暑假给你补习功课，能坚持吗？”王雷高兴地说：“能！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柳老师微笑着说：“好，让老师和你共同努力吧……”
王雷的妈妈说：“柳老师，您可要受累了，让我们怎么感谢呀……”
柳茵说：“您不要太客气，这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屋里三个人正说笑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中年男人望一眼柳茵，然后对王雷的妈妈说：“这位是哪里来的客人？”
王雷的妈妈说：“这位就是雷儿的班主任柳老师，是特意来给雷儿补习功课的……柳老师，这是王雷的爸爸。”
王雷的爸爸急忙伸出手来跟柳老师握手：“柳老师，太感谢您了！”
就在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那一刻，柳茵突然感到头顶上“轰”的一声巨响，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柳茵怔怔望着王雷的爸爸，两片嘴唇颤颤地说：“王先生，真对不起，临来时太匆忙，忘了点儿事，我还要回去一下……”柳茵说完转身走下楼去，跨上自行车一口气跑回家里。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柳茵仍没有到王雷家里来。王雷心里十分焦急，嘴里不住地念叨：“柳老师怎么还不来……”妈妈安慰说：“急什么，柳老师家里一定有什么事，办完了肯定会来的。”果然，第四天柳茵来了，见了王雷无不歉意地说：“王雷，老师向你道歉，耽误了三天，原谅老师吧。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准时来给你讲课，希望你一定要跟老师配合好，耽误的课程一定会追上的……”
这以后，柳茵每天风雨不误地来给王雷补习功课，认真地批改王雷的作业。对王雷遇到的难题柳茵总是一丝不苟地反复讲解，直到王雷弄通弄懂为止。经过柳老师一个假期的认真讲课和耐心辅导，加上王雷自己的刻苦努力，耽误的课程全部学完了。为了检验王雷所学的功课是否扎实，柳老师还对王雷进行了一次摹拟考试，结果王雷的各科成绩都达到了优秀。
柳老师整整一个暑假没休，大热的天跑来跑去辛辛苦苦地给学生补课，使王雷的爸爸妈妈非常感动。王雷的爸爸说：“柳老师为咱们雷儿不怕日晒、雨淋，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请她吃一顿午餐都不答应。现在请家教一个小时几十块钱，再说，搞家教的哪能像柳老师这样认真负责？就凭柳老师这颗心咱们也应该对柳老师表示表示，这也是人之常情……”
王雷的妈妈说：“我也是这么想，柳老师的心金子银子也买不来，给个红包柳老师肯定不要，我看就买件拿得出手的礼物，无论如何不能太寒酸……”夫妻俩经过商议决定给柳老师买一条金项链。
王雷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也想给柳老师买一件能表达自己心意的礼品。买什么呢？想来想去，最后在一家礼品店选中了一尊圣母玛利亚瓷像。
这天，一家三口带着礼品来到柳茵老师家里。王雷的爸爸妈妈把一条金项链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柳老师面前：“柳老师，这是我们全家人的一点儿心意，您无论如何要收下……”
王雷也将那尊圣母瓷像捧到柳老师面前：“老师，这是我送给您的礼品，您喜欢吗？”
柳茵没有去接那光灿灿的金项链，而是双手颤颤地将那尊圣母像接了过来：“王雷，谢谢你，我接受你这珍贵的礼品，老师太喜欢了。看见这尊慈祥微笑的圣母像使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我做小学教师的母亲。”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转过脸对王雷的爸爸妈妈说：“金项链固然是很贵重的礼物，但我绝不能收下。看到这条金项链又使我想到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生身之父，一个是他续娶的那个女人。我从小受过不少苦，在我幼年失去母亲需要亲情抚慰的时候，我的亲生爸爸和他续娶的那个女人却无情地抛弃了我！他们的心肠是那样的狠毒，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给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的伤痛。我恨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他们，一生一世都不想见到他们！可是，生活却似乎有意捉弄人，不想见到他们却无意中走到他们的面前——如果你们不健忘的话，还应该记得那个八岁的小女孩茵茵，当然你们不会想到那个小女孩茵茵就是我！现在你们送给我金项链，这也许是你们的一片真情，但它不仅不能熨平我心头的伤痕，反而又捅到我内心的痛处……”原来，二十多年前，那场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夺去了千千万万人的生命，多少个家庭遭到毁灭性的灾难，也夺去了柳茵的亲人。在市区一所小学任教的女教师柳红玉和娘家人全都被压在倒塌的房屋底下，只有十八岁的妹妹柳红梅和柳红玉的八岁小女儿茵茵获救。茵茵的爸爸王志远在青港市劳动局任办公室主任，闻知家乡地震的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回唐山，在政府和解放军的帮助下将妻妹柳红梅和小女儿茵茵的生活临时做了安排。因为工作忙，王志远对小姨子和茵茵安慰了一番后，留下一些钱，便回青港市上班去了。小姨原是一家工厂的女工，工厂在震中遭到严重破坏，一时无法恢复生产。茵茵读书的学校也成一片瓦砾，暂时不能复课。原来的住房坍塌了，小姨和茵茵只好住在临时搭起的防震棚里，低矮的防震棚潮湿、闷热，又不时发生余震，食品和饮水也供应不足。小茵茵失去了妈妈，爸爸又远在青港，整日哭哭啼啼。小姨柳红梅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她成了小外甥女惟一的主心骨，既要忍着失去亲人的悲痛又要安慰茵茵，还要为两个人的生活操劳。小茵茵想念妈妈，又想念爸爸，后来哭着喊着要小姨送她去爸爸那里。小姨觉得这样也好，在她爸爸那里生活要比这里好得多。于是，小姨就带着茵茵来到了青港市。小姨和茵茵到青港时，茵茵的爸爸王志远与局长的女儿结婚刚刚三天。小姨柳红梅想姐夫续娶毕竟是件好事，姐夫建立了新家庭，小外甥女茵茵也有个稳定的家了，生活有人照顾，可以安心上学念书了。谁想，那位局长的女儿当场就跟王志远大哭大闹起来，说什么也不肯把茵茵留下，不然就跟茵茵的爸爸散伙！王志远就像一只小绵羊似的，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哀求柳红梅把小茵茵带回去。小姨气得浑身直抖，把姐夫狠狠地骂了一顿：“姓王的，你算什么男子汉？就这么软骨头？常言说虎毒不食子，八岁的孩子你们就不管了，还有一点儿良心吗？”小姨越骂越生气，又点着那女人的鼻子骂：“你这个臊女人，这样狠毒心肠，你不是你爹娘养的？你自己不生犊儿不下崽儿？就这么没人性？”小姨把两个没良心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拉起哭哭啼啼的小外甥女茵茵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茵茵的爸爸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姓王的，你看着，姑奶奶要争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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