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住宿的老头

作者：卢卫平

　　这家小旅店的生意并不好。因为它不在繁华地段，也没有什么高档的设备。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来住宿的客人就更少了。少点不要紧，还有个饭碗，这也比下岗强，所以这几个人还都安心。这天，是王淑梅值班，没什么事就在那里看报纸。经费紧张，过去订了十多种报纸，现在都砍掉了，只剩下这一份。她已经把这份报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这时，进来了一个老头。这也是今天第一位住宿的客人。老头把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放，问了一句：“有单间吗？”王淑梅忙说：“有，有。”其实，这里的单间住一天也不过才三十多元，而且还闲着十多间呢。王淑梅拿出了笔，问道：“从什么地方来？”“北京。”“工作单位？”“下岗。”王淑梅一听心里笑了，下岗了，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找个工作，出来瞎跑什么？但是，又一想，他不出来瞎跑，你能挣着钱吗？不过客人的名字挺怪，叫什么刘玉超，大地方来的人嘛。
　　王淑梅发现这个老刘头一出去就是一天，经常很晚才回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对老刘头有了兴趣，他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天，她看见老刘头出来打开水，就问了一句：“刘大爷，你是做什么买卖的？”老刘头一笑：“我是做大买卖的。”王淑梅还想听下文，刘老头不说了。这天，王淑梅值夜班，夜深了，她发现老刘头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她以为是忘记关灯了，就去敲门。老刘头开了门。她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稿纸，就笑着问：“刘大爷，你是作家？”“不是。我不是什么作家。”“那你写什么？”老刘头一听她说这话，生怕她过来看，忙用手把稿纸挡上了，嘴里连连说：“没写什么。没写什么。”王淑梅一听就明白，人家这是不想让她看，于是，她知趣地走了。
　　第二天，王淑梅去打扫老刘头的房间。她倒纸篓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不少揉成一团一团的废纸。她突然产生了想看看老刘头写的是什么的想法，于是，她把那些废纸打开铺平了，拿起来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她一下子惊呆了。上面写的名字她认得，是市里大大有名的王局长。什么事呢？她看看题目，是关于腐败问题的调查。她接着看下去：“中央纪委：最近，我按中央纪委的安排到这里暗中调查。经查，王局长的主要腐败问题是……”下面就没有了。看来这是中央的大官，下来微服私访啊！她小心地把那张纸收了起来。她又看第二张，一看上面的字又吓了一跳。这是个区长。好家伙，他也有腐败问题。这个人才当几天区长啊！她一数，一共五张纸，有五个贪官。第三天，又是王淑梅打扫卫生，她进了老刘头的房间，一看老刘头不在，就先没打扫卫生，而是把纸篓里的废纸倒了出来。这回有八张纸，写着八个人的名字，下面是他们的腐败问题。
　　王淑梅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她马上把自己的发现对别人讲了。
　　这天，还是王淑梅值班，有人来找在这里住宿的刘玉超。她一听就说：“没有这个人。”那个人后面的一个年轻人客气地冲她说：“这是我们王局长，找北京来的人有重要的事，你马上给查一查。”“谁？王局长？”王淑梅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老刘头纸上写着的第一个腐败分子，不就是他吗？他来干什么？肯定是来找老刘头走后门的。于是，她没好气地说：“你说北京来的？啊，你说的是老刘头？”那位王局长马上纠正她的话：“对北京的客人要尊重，要称呼‘刘老’才行。”
　　王局长从老刘头的房间里走出来，脸上没有了进去时的忧愁，全是笑。
　　这个王局长刚走，又来了一个人，王淑梅认得的，她经常从电视上看到这个人，是市里的一个头头，不用说，肯定也是来找老刘头的。他来干什么？她马上把从老刘头房间里拣的那些纸找出来，一翻，上面还真有他的名字。过了半个小时，这个市里的头头也从老刘头房间里出来了，脸上也是笑。
　　才几天的功夫，王淑梅统计了一下，一共有十九个人来找老刘头。王淑梅真的希望老刘头常年住下来，那时小旅店可就热闹了。
　　这天，老刘头来结帐。王淑梅说：“有人已经给你结了，这是剩下的钱。”王淑梅把一千二百元钱递给了老刘头。老刘头连连摆手：“不行，这钱我不能要，放在你这里吧。等他们来时，你交给他们，同时再告诉他们，以后要好好为民当官，少来这套。”王淑梅一听心里好激动，这话说的多好，真不愧是北京来的大官，就是不一般。
　　老刘头走后好几天，还有人来找他。当听说老刘头走了，这些人都显得非常失望。
　　半年后，公安局的人来找王淑梅，了解老刘头的情况。警察告诉王淑梅：“老刘头是个大骗子，他骗走了二百多万啊！他说是微服私访，那全是假的。”王淑梅说：“我是一个普通百姓，看不出来是骗子，可那些局长区长什么的怎么也看不出来呢？还给人家十万二十万的送啊！”